阮孚见太后临朝听证,国家大事都由皇帝的母舅一族把持,对自己的亲信说:“如今江东创业的时间不长,君主年幼,时世艰难,庾亮年轻,德行和信誉却未能使人信服,在我看来,祸乱就要发生了。”于是自请出任广州刺史。
西晋末年,司马氏五王(司马睿、司马羕、司马宗、司马佑、司马纮)南渡长江,史称五马渡江。其中南顿王司马宗是支持晋元帝司马睿登基的东晋开国功臣,王敦之乱平定后受到庾亮的排挤,免去了他左卫将军的职务,改任骠骑将军,司马宗心生不满,他平素又与苏峻交好,庾亮想杀他,他也想废黜庾亮,自己执政。
此时,御史中丞钟雅弹劾司马宗欲谋反,庾亮便马上派右卫将军赵胤拘捕司马宗,司马宗领兵抵抗,被赵胤所杀,朝廷下诏贬其宗族为马氏,三个儿子都被贬为庶人。
接着,庾亮又免除了西阳王司马羕的太宰官职,降低他的爵位,大宗正虞胤也被降职为桂阳太守。司马宗是皇室近亲,司马羕则是先帝的太保、太傅,二人都是明帝时期的重臣,庾亮却轻易地杀戮和废黜了他们,天下人都认为庾亮是在铲除宗室。
司马宗的党羽卞咸和他一起被杀,卞咸的兄长卞阐逃奔苏峻,庾亮以符节命令苏峻交出卞阐,苏峻却将他藏匿起来。
晋成帝司马衍才六岁,对这些事一点都不知道,有一天他问舅舅庾亮:“往常那位白头公(司马宗一头白发,故有此称)在哪里啊?”
庾亮奏道:“司马宗谋反被诛。”
司马衍很伤心,哭着说:“舅舅说谁是叛贼,便轻易地杀了他,如果有人说舅舅是叛贼,我又该如何?”
庾亮一听,吓得面无人色,无言以对。
庾亮认为苏峻在历阳迟早会造成祸乱,想下诏征他进京,为此征询王导的意见。王导说:“苏峻此人猜疑阴险,肯定不会奉诏前来,不如暂且容忍他。”
庾亮又在朝中说:“苏峻狼子野心,最终必会作乱,今天征召他,纵然他不听上命,造成的祸乱也还不大,如果再过些年,就无法制服他,这就如同汉朝时的七国对朝廷一样。”
群臣无人敢诘难,只有卞壶争辩说:“苏峻拥有强大的军力,又靠近京城,用不了一天就可以到达,一旦发生变乱,容易出差错,应当深思熟虑啊!”
卞壶见庾亮不听,又给庾亮的好友温峤写信:“庾亮征召苏峻的主意已定,这是国家的大事,苏峻表现出骄狂的样子,如果征召他,这是加速祸乱的到来,他必定会挺起毒刺面对朝廷。朝廷的威力虽然强盛,但不知道是否能真的擒获他,王导也是这个意思,我与庾亮争辩十分恳切,但不能说服他,我本来想让你在外为官好做为外援,现在反而恨你在外面,不能和我一同劝谏他。”
温峤也多次写信劝阻庾亮,满朝大臣都认为此事不可,庾亮全然不听。
此时的苏峻身为一个手握重兵的地方大员,日子过得很是舒心,并没想着谋反,听说庾亮想征召他,连忙派何仍去拜访庾亮,说:“如果要征讨贼寇,在外任职,无论远近我都惟命是从,至于在朝廷内辅政,实在不是我所能胜任的。”
庾亮不允许,任命兄弟庾冰为吴国内史,统领军队防备苏峻,然后颁下诏书,征召苏峻为大司农,让苏峻的兄弟苏逸代领属下部众。
苏峻上表言辞恳切地说:“昔日明帝拉着下臣的手,让我北伐胡寇,如今中原尚未平定,我怎么敢贪图安逸,乞求给我青州的一个荒远州郡,让我为朝廷效鹰犬之力。”
其实苏峻的言辞已经很卑微了,可是庾亮认准了苏峻要造反,仍然不同意他的请求。苏峻整理好了行装准备赴朝廷征召,但又犹豫不决。
参军任让对苏峻说:“将军您请求到一个偏远小镇去都不被允许,形势已成这样,恐怕没有活路了,不如部属军队自卫。”匡术也劝苏峻造反,苏峻便不应召。
朝廷派人劝告他,苏峻说:“朝廷说我要谋反,我还能活吗?我宁可站在山头看朝廷,不想到了朝廷再望山头。以前国家危如累卵,不是我便不能渡过危机,现在兔死狗烹,我就是死也要向出谋者报仇!”
温峤听说苏峻欲谋反,准备率领士兵赴建康防卫,三吴之地也想出动义兵勤王,庾亮都不同意,还写信对温峤说:“我对西陲陶侃的忧虑超过对历阳苏峻的忧虑,你不要越雷池一步。”
苏峻知道祖约也怨恨朝廷,于是派参军徐会去拥戴祖约,请求共同讨伐庾亮。祖约大为高兴,侄子祖智、祖衍也一同劝说促成。桓宣对祖智说:“大家本来因为强大的胡寇尚未剿灭,准备同心合力征讨,如果你想成就雄霸的功业,为何不帮助国家讨伐苏峻,这样的威名自然确立,现在却和苏峻一同谋反,这哪能长久呢!”
祖智不听,桓宣又去求见祖约,祖约知道他想劝谏,拒而不见,桓宣于是和祖约断绝关系,不和他同流合污。
祖约又派兄长祖逖之子祖涣及女婿许柳带兵与苏峻会合。祖逖的妻子是许柳的姐姐,一再劝谏,祖约只是不听。
孔坦、司马丹等人向王导进言,请求“趁苏峻未到之时,急速截断阜陵的通路,把守长江以西等路口,敌寡我众,一战即可决胜。如果苏峻还未到,可以进军威逼其城。现在如果不先行前往,苏峻必定会先行到达,苏峻一旦到达,那么人心畏惧惊骇,就难以与他交战了,这种时机不能失去。”
王导认为很对,庾亮却不听从,等到了十二月初一,苏峻派部将韩晃、张健等人攻陷姑孰,夺取了盐粮,庾亮这才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