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假回到家之后，我看着爸妈突然多了一丝心虚，因为我总是无法避免地想起蒋正然，然后再联想到“男朋友”三个字。

我会拥有人生中第一个男朋友了吗？

不知道。

蒋正然回家之后一直跟我联系着，早上收到的第一条微信是来自他，晚上回复的最后一条消息仍然是他。我开始调戏他喊他小然然，他也回敬我一声小祈祈。

到某一天，他突然跟我说，唐媛媛跟他表白了。

“挺好的啊，还没女生喜欢我呢。”我隔了好半天才回了这么一句话，脑子里一团热。

他却是直接打了电话过来，声音亲切而遥远：“你真的觉得挺好么？”

“我怎么觉得又不重要啊，你自己喜欢就行呗。”我感觉自己说话有点气息不稳。

“我…我也不知道喜不喜欢…”

蒋正然就是这么一个纠结的人。他有北方人的那种热情豪爽，但对待某一样东西时他总是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欢。比如我们去超市，他觉得每样洗发水都不错，他不知道该喜欢哪一个，于是他就会听我的。可是，在喜欢一个人这种事情上，他也可以听我的吗？

“你觉得她好看吗？”我试探着问他。

“嗯…还可以吧。”他有点犹豫，随即又补充了一句，“看着挺可爱的。”

“哦，那就行了呗，男生不就看那些么？”

“哪些啊？”

“你是男的你自己不知道啊，就看长相呗，你都说挺可爱的，那就行了呗！”我越说越快。

“不是光这么说吧…那我觉得，你长得也挺可爱的啊…”

我心一跳，嘴里的话脱口而出：“蒋正然，你知不知道我是什么啊？！”

蒋正然貌似是被吓住了，电话里听不到他的声音，我心也跟着慌乱，下意识地把电话赶紧挂了。

这之后的两天，他都没有联系我。我也没去找他，我想他估计还在考虑被告白的事。

第三天，我接到他的电话，他清脆的声音伴着一丝激动，从听筒里传来：小祁祁，我来看你来啦！

我真是没想到，他因为一个电话就这么飞到了我的家乡。我看到他的时候，他就穿着肥大的羽绒服，裹着长长的围巾，眼睛扑闪地望着我。

“你也真是…”

我话还没说完，他就直接伸出两只手抱住了我，紧紧地。然后说，好冷啊。

我就这么把他领回了家。

我们谁也没提唐媛媛，没提那天电话里我失态的问题。我带着他吃了两天我们南方的推车小吃，他看什么都新鲜，说南方的风刮起来跟针扎似的，能刺到骨头里。我说这么冷你还来？他就挨着我，故意奶着声音说，那不是来看你嘛。

我爸妈都很喜欢他，直夸北方孩子心眼好，每顿饭都上好几个大菜，我看着这么其乐融融地场面，突然觉得自己不应该太小气和慌张。

蒋正然待了三天，最后走的时候，神神秘秘跟我说，我给你买了个新年礼物。我问他是什么，他说过两天我就能知道了。

结果两天之后，我们家收到一个新的空调。我爸妈一边开心一边嘴里埋怨着，说然然这孩子也太浪费了，这么个空调不便宜吧，得说说他啊，一个孩子还没工作呢，可不能大手大脚…

我也开心，开心地觉得自己脸都红了，竟然有种“这儿媳妇不错还没过门就晓得孝敬公婆了”的自豪感…

我打电话跟他道谢，他说，“睡你家的时候我就觉得冷死了，也不知道你们怎么熬过来的。我本来想买两个的，给你和你爸妈房间一人装一个。钱我倒是够，就是怕你爸妈该吓着了，想着这同学什么来头啊，就住两天就送俩空调啊，哈哈，这么想着，我就先送一个好了，给爸妈用吧，你反正皮厚，扛冻，嘿嘿。”

我听完觉得内心里湿乎乎的。我第一次有这种感觉，我有点陌生，又有点喜欢。

“新年礼物给这么大个，我有压力啊兄弟。”我尽量轻松地说。

“不用不用，也不贵。就是…你别生我气…就行了…”

我知道他指的是那个电话，我心里变得更湿了，感觉水份都要从眼睛里溢出来了。

“哪儿的话，我一大老爷们，我至于么我！”我故意说话大声了些。

“那就好，嘿嘿！”

真是个…傻子。我在心里想。

他终究是没跟唐媛媛在一起。

大二的时候，我们开始有了各自的专业课，蒋正然有点为难。我说，我现在被你逼出好习惯了，什么课都会去上的，你别瞎操心了。

可是，那是因为我陪着你的啊，我不陪你你一个人又会懒散的。他还是不放心的样子。

那你盯着我好了吧，我把课表贴你床边，你每节课都盯着我总行了吧！

他不说话了，头低低地。

怎么了？我问他。

他又重新抬起头看着我：“可是，我就是挺想陪着你的啊…”

又来了。这种暧昧的感觉又来了。

他拒绝唐媛媛的时候我可以不多想，那可能是因为唐媛媛本身就不适合他。他给我们家买空调的时候我也可以不多想，那可以看成是他对朋友仗义大方。但这种时候，说“挺想陪着我的”这种时候，我就没法做到不多想了。

蒋正然啊蒋正然，你到底把我当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