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到了吗》

      这是一个痛苦失落的过程,从他一直给我拧瓶盖,到他必须用我拧开瓶盖。

      父亲从未有过任何痛苦的呻吟,拧巴的表情让人揪心。但是不论谁问他哪里难受,他总是回答他没事。而我,也宁愿忽略他的难受,一直执着的想着找到了一个能百度到的名医,吃着昂贵的药,盼着也许缓缓、再坚持一下他就能好转,他一定能好转……我总想起母亲在父亲的棺材旁哭诉,以后还有谁管她呢。今天,是父亲去世后的第十一天。

      家里好像什么都没变,饭的味道,电视的频道。我心里总想问,你到底去哪里了,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母亲时不时的想起一些遗憾,父亲之前装修了老家的房子,一直想回去住,但是医疗条件太差,从装修好直到病逝,他一天都没住过。

      我这一辈,大多是独生子。我是家里第三个孩子,和同龄的孩子比,她们的父母都还很年轻。从小我就觉得我的父母比同学的父母年纪大,直到发现他生了很严重的病,我总在想他还这么年轻。我总觉得只要他坚持吃药,即使不能完全好,肯定会好转。虽然每天心里无比恐慌,但是我坚信,肯定会好转,他会坚持很久很久。起码到躺在床上不能动,需要我们喂水喂饭很久很久,我甚至想过到那时候如果单位不能请假那么久,我是不是要辞职……他没给我缓冲的机会,对母亲,对我们没有一句遗言。

      沙发他坐的位置,床他躺的位置……我有点恍惚,一直没有他再也不回来的意识。按照习俗,家里请算命先生算了一下,说他去世的时辰很好,七月初一,晚上七八点左右,是走了正道。去修仙了的意思。这种事情,我半信半疑,如果是真的,那我的不舍,你看到了吗?

      还没来得及告别,最后一面都没见到……一个月之前,我梦到别人跟我说他去世了,但是梦里我看到了他年轻时候意气风发的样子。母亲说,那就是父亲去找我告别了。我跟父亲很像,不善言辞,但是从没想过是这样子的离别。

      母亲说,父亲去世前几天,看到沙发上的旧衣服以为是我回家了,他很想我吧,他从来没说过……我也从来没说过,我很想他。我想要他一直一直活着,我想要他有别的父亲拥有的一切东西……我想要我一觉醒来,跟他说我做了个噩梦,梦见他去世了,我都要吓死了……母亲会说,梦都是反的,他会好好的。

                              二零一七年九月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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