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里的人生》263 “煮豆燃豆萁”与“种瓜黄台下”

     “煮豆燃豆萁”的故事，发生在三国时代。故事说，魏武帝曹操去世后，其长子曹丕继位，称魏文帝。文帝是一个疑心很重的人，他非常嫉妒三弟曹植的才华并担心他会篡夺自己的皇位，因此，总想找个借口除掉他。

         有一天，文帝把曹植叫到朝堂上，对他说：“都说你才思敏捷，能随口吟诗，今天你就让众大臣见识见识，展示一下你的才华。我命你以兄弟关系为题做一首诗，但诗中不能有哥兄弟字样，而且要在七步内成诗，否则，我就以你不遵王命而处死你。”

        曹植知道哥哥存心要害死他，但在王权皇权绝对权威的君主时代，他没有任何申辩和反抗余地，只能遵命而行。他强忍心中的悲伤和愤怒，略一沉思，举步吟道：“煮豆持作羹，漉菽以为汁。萁在釜下燃，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吟罢末句，正好七步。

         曹丕听了，面带愧色，只好放过弟弟。 后来，有人将此诗定名为《七步诗》并稍作调整为：“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再后来，由这个故事，生成了两个成语：“煮豆燃萁”和“七步之才”，前者表示兄弟之间相互残杀，后者表示才思敏捷、才华横溢。

          “种瓜黄台下”的故事发生在唐初武则天执政期间。故事说，唐高宗李治与武则天所生的第二个儿子李贤，是一个颇有其祖父唐太宗气质的干才。据历史记载，李贤聪明过人，自幼读书过目不忘，及长大成人，容貌俊秀，举止庄重，其文史功底深厚，“唐初四杰”的王勃曾做过他的伴读。他十八岁被册封为雍王，由于太子李弘（武则天长子）体弱多病，曾奉高宗命代太子处理政务。太子因病猝死后（一说被武则天毒死），被立为太子。做太子期间，曾三次监国（唐制，皇帝外出巡视或有病期间代皇帝管理朝政），他处理政务思路清楚，雷厉风行，公允得体，表现出极高的管理才能，深受大臣们拥戴，也深得高宗赏识。他还曾召集众多学者注释范晔的《后汉书》，并亲自提笔评注，其评注见解独到，观点新颖，被称为“章怀注”（死后谥号为“章怀”，意为经纶满腹，后世人称“章怀太子”），有较高的史学价值。

         李贤突出的管理才能对武则天执政构成了威胁，因此，做了太子后，他与母后武则天的关系日趋紧张，武后曾多次亲笔写信批评太子，并派人给太子送去《少阳正范》《孝子传》等书，让他学习。后来，宫中流传李贤非武后所生，再后来，武后宠信的道士明崇俨为诸王子算命，说太子李贤不堪大用，他与母后的关系更加疏离，他整天生活在恐惧之中。

         公元680年，明崇俨被盗贼所杀，武后怀疑是太子所为，命人搜查太子府，查出甲胄三百余副，李贤遂因谋反罪被捕，武则天想“大义灭亲”，处死太子，由于高宗的坚决反对，李贤免于一死，被幽禁在宫中，一年后被贬为庶人，流放到偏僻的巴州，即今四川巴中。

        公元684年，高宗驾崩，武后三子李显、四子李旦相继继位，但不久均被武后废黜，武后从此完全把持朝政。高宗死后，武后担心被废太子李贤谋反，派左金吾卫将军丘神勣（音：jī）去巴州，逼迫李贤自杀，终年31岁。

         据史书记载，当李贤在巴州得知父亲高宗驾崩后，担心两个弟弟也会被母后加害，便写了一首杂曲谣辞《黄台瓜辞》，让乐师演奏，希望母亲听到后，回心转意，不要对自己的儿女赶尽杀绝。辞曰：“”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 一摘使瓜好，再摘使瓜稀。 三摘尚自可，摘绝抱蔓归。” 武则天是否读过这首诗？倘若她读过了，有何感想？史无记载，我们无从知道，但此诗当时在李唐宗族中却影响极大。后来的唐朝皇族们一提起此诗，都唏嘘感慨不已。

        八十年后唐朝第七位皇帝代宗李豫，当年做太子时就有过李贤的惶惶不安，因为其父唐肃宗李亨受宠妃张良娣及奸臣李辅国的离间，就杀过儿子建宁王李谈，当时大臣李泌为了保全太子，就给唐肃宗背诵了一回这首《黄台瓜辞》，唐肃宗当场泪下，悔恨不已，从此再也没有提过废李豫的事。

         鲁钝生感言：我们说这两则真实的历史旧事，是想借此说这样一个想法：过分的权力欲会使人泯灭亲情，失去人性。 在人类历史上，为了权力，父子相残、兄弟相残，比比皆是。公元626年7月2日，李世民为了争夺皇权，在玄武门设伏杀死了哥哥太子李建成、弟弟李元吉，史称“玄武门之变”，不久便逼迫父亲李渊禅位，自己做了大唐皇帝，世称唐太宗；武则天为夺取后宫大权，亲手掐死亲生女儿并嫁祸王皇后，终使唐高宗废掉王皇后，武则天如愿登上了皇后宝座。中国历史上，东晋五胡乱华时期的后赵，是父子相残、兄弟相残最惨烈的一幕：

        后赵是石勒所建，其弟石虎在建国过程中功勋卓著，石勒死后，其子石弘继位，但大权在石虎手中。不久石虎废石弘登上皇位，立儿子石邃为太子，石邃不满父亲宠爱两个弟弟石宣和石韬，并把这种不满转化为对父亲的仇恨，蓄意杀父夺权。石虎得知消息，下令杀了石邃及妻子儿女，改立石宣为太子。弟弟石韬不服新太子，常与之作对，石宣为清除后患，派人杀死石韬。石宣杀害石韬的手段十分残忍：他先砍掉石韬的手足，然后刺瞎他的双眼，再将其剖腹，让石韬在痛苦中流尽最后一滴血死去。石宣还准备在石韬的葬礼上将石虎杀死，夺取皇权。石虎得知太子石宣残忍杀了石韬并想夺权篡位，十分愤怒，下令用铁环穿透石宣两额，将其锁起来，又将他的饭菜倒入大木槽，使石宣进食时像猪狗一般。接着，石虎令人在邺城城北垒起柴堆，上面设置了木竿，竿上安装了辘轳，并让石韬生前最宠爱的宦官郝稚和刘霸二人拽着石宣的舌头和头发，沿着梯子把石宣拉上柴堆，之后用辘轳把他绞起来，当石宣奄奄一息时，柴堆才四处点火，石宣被烧成灰烬。这样做石虎还未解气，又令人将石宣的灰烬撒在道路上，任人畜车马辗踏。接着，他又将石宣的妻子儿女九人杀死，又把石宣的卫士、宦官等数百人车裂，将尸体投进漳河。前前后后，石虎三个儿子及亲人七十余人惨死，受诛连被杀千余人。据史书记载，在残杀石宣时，石虎连他最宠爱的五岁小孙子都不放过，冷酷如此，举世罕见。

        为了拥有或维护权力，人为什么会变得如此疯狂和残忍？深究起来，原因有二：

         原因一：权力会实实在给人带来好处。权力是社会的产物，它是一种以官位为载体，以管理为手段，以各项政令和规范落实为过程的政治强制力。人一旦拥有了权力，就可以在其权限范围内，最充分地表达自己的愿望和意志，就可以最大化地满足自己的欲望，特别是在以往几千年的宗法时代，你一旦掌握了一个王朝的最高权力，当上了国王或皇帝，你就可以为所欲为。因此，人人都想得到权力，人人都想得到更大的权力，这就是权力最富吸引力和诱惑力并让人变得冷血的根本原因。

       原因二：人一旦把权力看得太重并身陷权力角逐之中，往往会身不由己。权力角逐，特别是最高权力角逐，永远是零和博弈，非败即胜，非赢即输，道理很简单，权位只有一个，不管多少人竞争，只能有一个人胜出。当争夺处于白热化的关键时刻，谁无所顾忌，心狠手辣，铁血果断，谁就能胜利，如果顾虑重重，心慈面软，优柔寡断，必败无疑。当此时，什么以往友谊，什么骨肉亲情，都变得无关紧要，只要它妨碍夺取或把持权力，都可以断然舍弃。李世民不杀李建成，李建成就会杀了李世民；不废掉儿子甚至逼杀儿子，武则天就保不住自己手中的权力；石虎不杀死儿子石邃、石宣，石邃、石宣就会杀死父亲石虎。事情逼到这一步，就没了退路，只能硬着头皮干下去。这就是古今中外王权皇权争夺充满血腥的重要原因。

         但话又说回来，说到底，还是过分的权力欲在作祟。如果不那么贪恋权力，不把权力看得高于一切，上述一个个悲剧就不会发生。因此，人可以追求权力，但万万不可以过分，过分了，就会导致人性的泯灭。

         权力是社会为维系自身有序运行而创造的他者，这个他者一旦被创造，便高居社会之上，迫使社会臣服于它，社会反而变成了自己创造物的奴隶，所以，权力的诞生，既是人类的福音，也是人类的祸水。说它是福音，是因为人类因此得以有序生存发展，避免了在无序中灭亡；说它是祸水，是因为人类在受权力奴役的同时，还在权力的争夺中人为地制造了无数灾难，人类有史以来，不知道有多少千万人成了权力角逐的祭品。正因为如此，我们希望世人要看透权力并正确对待权力。

         看透并正确对待权力，我们要做四方面努力：

         努力一：认清权力在维护和推动人类社会有序生存和健康发展方面的积极意义，认同权力存在的正当性，在权力合理运行过程中，遵循权力规律，自觉接受权力制约，服从权力。

         努力二：认清现代权力的公共性。人类社会发展到今天，已经走出了宗法制、君主制的帝国王朝时代，家天下、家王国已经成为过去，现代的民族国家，其国家的各级权力，均带有公共性，即国家的各级权力都是为了维护公民利益的，而不具有私人性质。凡利用公权谋私的，在全世界所有国家中，都被视为违法。

        努力三：权力追求不苛求。为了最大化实现自己的意志愿望，充分展示自己的管理才能和体现人生价值，每个人都有权利追求权力，特别是在各级各类管理岗位上工作的人们，追求权力是其必然而正当述求。但对权力万万不可苛求，苛求就是过分要求，一旦过分要求，心态就会失衡，心态一旦失衡，就会不同程度地掉进权力角逐的陷阱，泯灭友情、亲情、爱情的事情就可能会发生。

        努力四：如果拥有了权力，一定不要滥用。现代社会，权力是一把悬在每个官员头上的双刃剑，官员既可以用这把剑服务社会、建功立业、展示人生价值和得到应得的利益，也可以用这把剑徇私舞弊、寻租索贿、欺贫凌弱和制造悲剧。前者是正道，后者是邪路。走正道，这把剑永远金光闪闪，为之保驾护航；走邪路，这把剑说不上什么时候就会掉下来，将之斩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