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我叫弱水,所谓伊人的女子
万念山向东三百米有处小院,小院门前约三里处有条河,叫万念河。小院有几树桃树相映衬,青石板铺成的小路直通万念河,小院用竹篱笆围起来,几间茅草房,俨然一幅世外桃源。
初遇你时,是在万念山。万念山近日大雪封山,而你有又遭了贼,晕死在万念山间,我将你救起,带回小院。经过几日调理,身子逐渐好转,人也渐渐苏醒,苏醒后,你睡眼朦胧,开口便是:“你是谁?叫什么?”好似每次你都是这样,不问这是哪?不问你怎么了?到似先关心起我的姓氏名来。
我掩嘴一笑,语气谈谈,我叫弱水。你喃喃,弱水?…弱水…嗯,很美的名字。我笑笑,起身,去端药,喂你喝下,而你又沉沉睡去。
我不问你姓甚名谁,也不关心你身家清白,只当你是我在万念山救起的男子。你也不说自己来自何方,只道了姓名。我们就这样心照不宣的生活了几月。
一日,我坐落在桃树下的石座上,喝茶。袅袅腾起的雾气,飘来茶香,端起茶杯,轻吹一口气,晃晃,后抿一口茶,是心满意足的味道。
微微偏偏头,只见你,高高束起的长发,青衣长衫,干净利落,从屋里走出来,一步一生花,一幅翩翩佳公子模样,没了几日恹恹的病态。你走到我面前,微笑着的脸庞,说:“可否,请在下喝口茶?”
“嗯,可以,请坐。”起身,执壶,倒茶。
我原以为我们这次会过着这般生活,普通男女,平凡简单。可宿命难逃。我们是恋人,不,你从未提起,我以为是。你不说,我当不知道。其实,这样…也挺好。
清晨,吃过早饭,你去外面捕鱼打猎砍柴,铺贴家用。我在门前送你。
“早点回来。”
“好,我知道了,进屋吧,别着凉了。”
你踏着青石板路走向万念河,我眺望你的背影,直至消失不见。
傍晚,我在门口迎你回来,你握着我的手说,“手这么凉,回屋等我就是啦。”满脸责备之意。
我笑笑,“我想早点见到你。”你眉开眼笑,又透着无奈,满脸宠溺,捏捏我的脸,“你啊你啊。”
回屋已有饭菜飘香。这就是我们一日美好的生活。嗯,美好……除了你提及三千时候。
有时你会不记得我的名字,叫成三千。你说,“三千,在干嘛呢?”我笑笑,依旧谈谈的语气,无关痛痒的表情,殊不知,我的心底,有一缕悲哀蔓延开来。我回道,“我叫弱水。”
三千……同我有一般宿命的女子。实话,我是不喜三千这字眼的。有段时间,你偶尔会将我叫成三千。不知为何,后来就好了,你便不在我面前提及三千这字眼了,仿佛你知我不喜似的,不过,这样甚好!
二、我叫三千,在水一方的女子
万念山旁,万念河岸,群山错落间,几间茅草房,几棵桃树,青石板路。这里山好,水好,人好。人好,不过是遇见你。
你醒来的时候,看见的是我的这张大脸,你明显吓了一跳,我嘿嘿傻笑,“吓到你了啊?”
你慌乱否认,“没有没有。”
没有就好,我扶你起来,“喝点粥吧。”我就去端粥,因为见你醒来,太激动,全然忘记粥有多烫,一碰,烫的我立刻缩回手,自己就在那跳脚,暗骂一声,你个蠢猪!而我只能对着你傻笑说:“呵呵呵,没注意,来喝粥!”
“我自己来。”
“不行,我得喂你!你是病人。”
“我没事,自己来吧。”
“嘘,张嘴。”
“我自己来吧。”
“张嘴!”
啊~你张开了嘴。
“这就对了嘛!”
“……”
过了几日,你也好得差不多了,我就拉着你去万念山、万念河玩了,美名其曰捕鱼打猎。这里几乎与外界隔绝,所以只能自给自足。万念山有好多树,好多花,好多动物;万念河有好多鱼,好多虾,好多螃蟹。我带着你追赶野兔,我带你摘花,我带你摘野果,我还带你爬树!
不过你没爬,爬上树的人就我,你还是这样,觉得爬树太危险,不让我爬,但我还是爬上去了,因为你拗不过我。我就爬上去摘果扔给你,扔得太卖力,一不小心就把自己给扔出去了。“啊~啊啊~”好吧,你眼急手快,接住我了,四目相对那刻是刹那花火。
不知过了多久。“姑娘,额~可以下来了吗?”好吧,这句话好煞风景。我红着脸下来了,然后就疾步走回小院。你就跟着也不说话,微笑骇首在一侧。在路上,我说,“我不叫姑娘,叫我三千吧。”你一脸诧异的看着我,想说点什么,但最终没开口。
后来,你有几次叫我弱水,我都故作生气的说,“我叫三千!!!”我是不会把所有事都隐藏在心里的人,不像弱水。哦,我不该想到她!我又说道:“我不喜欢弱水这两个字,你以后最好还是不要在我面前提起!”你虽有疑惑,但没多久却也就没在我面前提及。
我们照样一起去捕鱼,一起打猎,一起捉虾捉螃蟹,一起爬树摘野果。每次我们一起去玩,你都会摘很多花送我,然后挑最漂亮的那朵花别在我鬓上。那时,我的脸会微微的红,红了之后我就会跑开。然后等脸不在那么烫在跑回来,跑回来看你干这干那,我就在旁边傻傻看傻傻笑。
三、我叫念生,是念及一生的男子
我叫念生,是大户人家的公子。比起这公子,我到希望我是被你在万念山救起的男子。起初醒来,问你芳名,你谈谈的语气说,我叫弱水。嗯,很好听的名字。而后是沉沉的睡去。
第二天,醒来,是你一张大脸怔在我眼前,扑闪扑闪的眸子,见我醒来笑开了花,我承认我有点吓到,我觉得淡然的你不会这般无礼的,虽然我只见过你一面。
许是阳春三月,桃花竞相开放,你坐落在桃树下喝茶,清风徐来,桃花纷飞,发丝飞扬,落了满地桃花,乱了谁的心神?
我疾步走过去,让你请坐喝茶。坐落后,定睛一看,桃花簪。不,准确的说,是一朵桃花落在你头簪之上,恰好形成一只桃花簪模样。细致观察你倒茶的模样,低眉顺眼含笑,真是人面比桃花啊。我轻轻抬手将桃花拿下,将桃花在手里转了个圈,放在鼻尖嗅嗅,清新淡雅。好美,如你。
红晕如这桃花,爬上了你的脸,粉粉的,如同这桃花。你接过,拿在手里。微微一笑,含羞不语。我端起茶杯,浅啄一口,甘甜。“桃花开的好茂盛啊!”那天,我们相谈甚欢。
记得,那时我们还没做钓鱼竿,你陪我用削尖的木棍一起去万念河叉鱼,那时你是叫三千的女子。你玩的不亦说乎,全然不顾自己的衣裳。
“啊,小鱼,哪里逃!”“哎,可惜没叉中。”“啊!有条大的,大鱼,别跑!”“啊~,救命!”你脚底一滑,直扑水里。还好我眼疾手快,拉住了你的手,一拽,你转了个圈,扑倒在我怀里。怦怦的心跳声,是惹火的温度。过了一会,你红着脸推开了我,跑回岸边。我笑笑摇摇头,走回岸边。
有时,我会困惑。明明是一张脸,明眸善睐,倩笑嫣然,就连同服饰都是一样,怎脾性如此迥异?
一日,是淡若安然可入画的你,一日,又是天真活泼动如脱兔的你,哪个才是真正的你呢?想想,或许两个都是你,或许有两个你。一个叫弱水,一个叫三千。我也曾问过你们,有什么兄弟姐妹或者是双胞胎吗?你们都说,没有,就我一人。
四、八月十五
不知不觉间,已过七月,到了八月初,同你吃过早饭后,便告辞去钓鱼了,拿我昨天做好的鱼竿。本想邀你同去的,但想想,还是罢了。好似你比较喜欢在家里做女红,做家务,以及…等我,且你身子弱,怕你着凉。
你每天都会在门前送我出去,望着我的背影,直至消失。我刚拐弯,就碰到一人,来人是我家老管家——吴叔。
吴叔说:“少爷,好久不见,老爷想您了,是时候回去了。”
没错,当初出现在万念山,是为了躲避家族的束缚,却不小心遭了贼,而又阴差阳错在这生活了大半年。
“嗯,我知道了。您回去吧!”
吴叔看了看不远处的小院,隐约炊烟袅袅,说:“少爷,老爷说了,他会给你时间安排的,但必须让您在八月十五前回去,回去团圆。”
“呵呵,团圆?怕是婚配是真吧!好了,你走吧!我会回去的!”吴叔走后,我去了万念河,钓鱼。终究是要回去的。
傍晚时分,踏着夕阳而归,西边的天是种别样红。
你还是在门前等我,等我回来。我们默默走回屋里,安静坐下,叹了口气道,“我要回去了。”
是的,我要回去了,而不是…回家。而后我又补了一句:“八月十五之前。”
你明显怔了,而后是沉默,长长的沉默。不知过了多久,你说,“嗯,我知道了,吃饭吧。”还是初见时的语气,淡淡的。却让我那般觉得忧伤,那般想流泪。
第二天,你同我去钓鱼,这次终于不是叉鱼了!经过几月相处,我能感觉到谁是谁了。可我还是不能确定你们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你坐在栈板上,一双赛雪玉足轻勾着水面,水珠在阳光下显得熠熠生辉,天真无害的模样。
我却冷不丁的说,“我要走了,回我该回的地方了。”你停顿了一下,没说话,仿佛没听见般,继续着。你脸上却明显挂满了失落。
可,看到你和她都装的若无其事,我更难过,更恨自己,哪怕你们打我骂我,也好过于…若无其事。回去,相对无言。
“跟我一起回去吧。”这句话始终没说出口,跟你或者说你们,都未曾说出口,我怎能让你放弃这里的一切,跟我回去看尽人心叵测以及世道炎凉。我不忍也不许!
五、绝念崖
余下几日,就像平常一般过着。但我知道不可能同以前一样了,八月十五,是隔在我们心间的刺,隐隐作痛!其实,自你说要走的那天,我一直在等,等你说“跟我回家吧!”你要是说了,我会跟你走,那怕灰飞烟灭!
可,我终是没等到。于是,八月十四晚,我走了,给你留了书:我在绝念崖等你。留书,是想知道一个答案,一个我和她,几生几世都在找寻的答案。
绝念崖,宿命的终点。每生每世都是!绝念崖,在万念山上,崖底是万念河的源头。绝念崖,绝尘妄念。
等你来到绝念崖,已是第二天了,八月十五,你原定回去的日子。我与她也恭候多时。我与她一百年难得见上一面,终是在今天再次见上。
我与她站在崖边,你站在我和她的对面。当你看到我和她时,你还是惊讶了,你的猜想得到了证实。而后看见我们站在崖边,是慌乱无措的神情,你已了然我们会怎样。
我开门见山道:“现在你也明了我和她不是一人,那么我和她,我弱水和她三千,你更爱谁?”
造成今天的局面,是你始料未及的,所以你慌乱了。你知道,你无论说更爱谁,都会有一人受伤,或许可能连你自己都不知道更爱谁。
你爱弱水般温柔体贴如同家的港湾,你也爱三千般能同你浪迹天涯的携手。要是同一个人就好了,这才是你内心最忠实的想法。所以,当你有些小确信是两个人后,你依然自欺欺人的相信,她没有兄弟姐妹。
可这不是我们要的答案,我们要的是唯一!
你终是说了,我和她知道但不愿接受的答案。
“我,我,我不知道。”
“又是这句!又是这句!!你每生每世都是这般回答!!!”三千控制不住满腔愤懑朝你怒吼。
终是绝望了。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我已无力多说什么了。“在你心里是更爱,那个能陪你到处浪迹的三千?还是为你留道门,等你回家的弱水?”依旧是淡淡的语气,却字字中的,原来我这般懂他。
许是我的话刺中了他,他的神情更是痛苦上了三分,但终究支支吾吾未曾开口。
时间就这般静止了三秒,三秒后,我凄然一笑,“你还是没能做出抉择。”说完,我同三千便转身跳下了崖。
这是我同三千一百年前约好的,若到最后他还是无法抉择,我们只给他三秒时间考虑,我们要做的决绝些。
一念因情起,万念皆情起。万念俱灰皆因情!
“不!,不,不要啊!”
三秒过后,你还在犹豫,没来得及回答,我和她已纵身一跃,坠入崖底。
纵身那刻,是万念俱灰。我和她看见你奋不顾身的奔向崖边以及你身后的一大队人马。
你可以…回家了。
六、往事
沉入了水底,河水淹没了我的口鼻。往事一幕幕涌现眼帘。
那是千年前,是你救起我的眉与眼,那时你不叫念生。哦,你救的也不是我,应该是万念河河神——弱水三千。
你是在万念河畔,将河神救起,从此,你与这万念河结下了不解之缘。你虽是一介书生,却略懂医术。你将河神救起,悉心照料,河神身上的伤也就日渐好转,只是终日不见她醒。
原来,河神在与东方恶龙交战中,虽将恶龙打败,但河神也被恶龙伤及要害,散失两魂,我与弱水就是那两魂,我和她游离在外多时,因主体在这方小院,我们飘回了小院,却因没人能度我们归位,而被迫附身于桃树。这桃树因我和她的附身,而常年青翠,花开不败。
我和弱水虽都是河神两魂,但都自视清高,不喜欢对方。在附身于桃树的日子里,我和她看你早出晚归,看你做饭吃酒,看你温习医书,看你忧心忡忡的照顾她!日子久了,不免对你产生情愫。于是,我便入你梦乡,同你生活,同你恩爱。每每醒来,是我的不舍,更是你对河神更加关切的心事。
这样的生活,在小鱼儿的到来,变得戛然而止。能度我和她归位的人来了。小鱼儿带走了河神,连同带走的还有我和她。
河神殿,绝念崖底,万念河源头。小鱼儿,在起阵施法,在阵中,我和她双双反悔,不肯归位,纷纷求饶。小鱼儿自小就和河神交好,怎愿看见河神昏迷不醒。
“不行!她必须醒!”小鱼儿,态度强硬的说道。小鱼儿硬是将我和她度成归位。我们不敌小鱼儿,小鱼儿强行把我们度进河神体内。
由于我们不是自愿,河神不见醒,反而遭到反噬,我和她又被一股力量弹出体外,小鱼儿见状,便也了然,却也无可奈何。只有我和她是自愿归位,才能度我和她,不然适得其反!
我惊喜,就游说小鱼儿说,“小鱼儿,小鱼儿,你给我们点时间,给我们点时间同他告别,告别完,我们就回来。”
小鱼儿知,若我俩想自愿归位,就必须断了那情丝,“罢了罢了,我可以给你们时间,但河神内丹只能保她一千年气息,水晶棺只能护她身体不腐一千年。所以我们得约法三章。”
一、一千年为期,一千年,你们必须得回来,否则你们将魂飞魄散。
二、不得扰乱人间秩序。
三、不能告诉他真相。
这已然是莫大的恩赐,我和她谢过。我和她知道小鱼儿说的他是谁。由于没有身体的实体,我和她尽量保持能让人看得见,摸得着。但奈何能力有限,我和她身体终日冰凉。
如同约好般,一日,是她出现在他面前;一日,是我出现在他面前。她在,我依附桃树修行;我在,她依附桃树修行。
命运就是这么神奇,一生一世的轮回,一生一世的相似,一生一世同样的结局。这一世所发生的一切,我和她重复了九生九世,痴缠了九生九世,可结局怎么都让我和她不甘心。这最后一世,终是万念俱灰。
一千年可真短!
七、尾声
一百年就是一世。一百年的回归,一百年的离去,河神殿。每一世的跳下,都是逃脱不了的宿命。小鱼儿已等候多时,小鱼儿还是坐在水晶馆旁,守候着河神。好似每次回来他都在那,跟没动过一样。
列阵归位!这次我和她终是自愿了。
我是谁?你是弱水。你是三千。不同的声音从不同的方向传来。
弱水?三千?你们又是谁?
无声。你们怎么不回答我,你们是谁?
我是谁?得问你自己。两种不同的声音合二为一的说。
他是谁?
他叫念生。是你念及一生的男子。
念生,念及一生。
弱水?三千?念生?我是谁?你们又是谁?他又是谁?头像要炸了般,生生世世的片段在脑海中闪现。
不,不,不。我是弱水三千!
醒来,没有一人,枕边是两行清泪。“小鱼儿?”喊一声,是无声的回答。离开河神殿,来到小院,已是人去楼空。
念生,这一世我不会在放过你了。
八、番外——小鱼儿
你是神,我是妖。你却愿意同我做朋友,你给了我这世间许多温暖,让我不能忘却。从此,我是跟在你后面的小小鱼精。
以前,我是跟在你后面的鱼精。现在,我是守在你身旁的男子!所以,我许下了一千年一诺。我知道,我不是能与你白头的人,于是我自私的把你留在身旁一千年。
你醒的那天,原谅我的不辞而别。你就要醒了,我很高兴,很高兴我是你第一个醒来见到的人。而后,是你在梦中呢喃的痴语:
念生,念及一生。
这几个字,足以让我落荒而逃。于是,就在你睁眼那刻,我走了,以灰溜溜的姿态。
你不知的是,念生是你念及一生的人。你却是我念及一生,不能白头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