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每年的这个时候我们都会回到老家,踏青上坟寻故友。老家在一个四面环山的夹皮沟里,在中国的地图上都无法找到他的名字。但就是这样一个毫不起眼的西部老场镇,却是我魂牵梦绕的地方。那里群山环绕,绿树成荫,一条蜿蜒碧绿的小河顺着山脚将古老的小街穿连,两岸竹林翠柳夹着四月满山的桔子花香,浓烈而又绵柔,沁人心脾,让人留连忘返。
家乡虽然偏远,但历史书上却留下了他的名字:罗泉井。从远古的三国到近代的“保路运动会议旧址”,从遥远的青砖黑瓦,到儿时的车水马龙、井盐商贩、骡马集市,延绵几十里的青石铺成的石板路被贩运盐商的骡马踩出的凹形槽布满了每块石板。岁月留在上面,沧桑而又遥远的记忆,让人如置身岁月的長河里,清冷、孤寂,不可名状,如尘埃般摇曳。我的家就在青石路边上。
儿时的记忆,从这条石板路开始。这条路留下了我离开家乡前所有的往事。无论我走到哪里,故乡从来都在我的梦里,春夏秋冬,寒来暑往,从没忘记。石板路旁边有一口井,我不知道这水井什么时候有的,反正从我记事起就有了。记忆里这口井从没枯过,再炎热的夏天,从井边走过都会有一股股凉意扑面而来。井水甘甜冰凉,附近人家用这井水生养豆芽,又白又嫩,做出的豆腐如今已经成了镇子的代名词,罗泉豆腐已成了我们回家和到镇上旅游观光客们必点佳肴,每次回到老家,吃完豆腐临走还不忘打包一份带走,赠亲送友,好东西要分享。“罗泉井”这个名字,据说是由这口井来的。
井口旁边有棵杨槐树下,伴随着杨槐花香,三五成群的邻里乡亲们聚在一起,男人们抽着烟摇扇纳凉,妇女们织毛衣的织毛衣,纳鞋底的纳鞋底,手里忙着,嘴里也没歇着:子来桥上的张大娘家添孙子了,河东街的李大爷快过大寿了……更有手巧的媳妇婆婆捡起一串串洋槐花放进篮子里,等不到人群散尽,洋槐树下就会飘来一阵阵饼香,那是用洋槐花和着自家种的小麦面做的洋槐饼。小孩子们更是像一头头小野驴,闹着、叫着,撒着欢……炎炎夏日里,最是林大爷挑着凉糕一路叫卖的声音,午后三点准时在石板路上飘荡。几十年过去了,仍不时回响在耳边。林大爷的凉糕晶莹剔透,白里透着一抹淡黄,四四方方一块,舀到碗里还要晃几晃,含在嘴里,甜甜的,嫩嫩的,滑滑的,吞下去,一丝丝凉意顿时从舌尖浸入全身,那味道几十年过去了,仍然让人回味。至于潘婆婆的豌豆饼,牛儿大爷的红糖锅盔,美美孃孃的苕丝糖……更是幸福而又甜美的回忆。
一年当中,小镇最热闹的日子就是过年了,狭长的五里长街上满是摇晃着的一排大红灯笼,从街头到街尾。灯笼要从腊月二十三燃到正月十五。从年三十晚上十二点开始,小镇里家家户户鞭炮齐鸣,鞭炮声会一直持续到天亮。大人放鞭炮,小孩子也没闲着,总是街头跑到街尾,把没点燃的鞭炮捡起来点燃,冷不丁的往比自己小的孩子脚边扔上一个,吓得对方哇哇大哭,再在大人的佯骂声中打着哈哈扬长而去……
长大后,因为工作原因回老家成了一种奢望,但年龄越大想回老家的心思愈发强烈。无论曾经到过哪里,时常出现在梦里的都是儿时故乡的场景,清凉的井水,鲜香的槐花饼,炎炎夏日里林大爷那一声声吆喝:凉糕嘞,买凉糕咯……这些对常年待在城里的人们来说,无疑是一种奢望。我们是再也回不去了,对故乡的思念更多的只能藏在记忆力。借着清明的细雨,重温遥远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