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最爱我的那个人去了

                                        世界上最爱我的那个人去了

                                                                  ——悼念我亲爱的外婆

       2015年1月18日,是我一生中最悲痛的日子,我最亲爱的婆——贺碧霞老人,在老家仙逝,享年91岁。

       我和妹妹亲历了她生命的最后时刻,看着曾经能干,无所不能,慈爱的婆羸弱而无力,脸部开始变形,想表达但嘴里只能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完全任死神摆布,曾经的所有在自然规律面前如此不堪一击。我不相信最后时刻这么快就到了,抱着她,如平时和她亲昵一样把脸紧紧的贴在她的脸上,亲吻着她的额头,呼唤着她,直到为她穿寿衣的人把我拉开。因为哥哥没有回来烧倒头纸之前所有人是不能哭的,所以我强忍悲痛,开始为她念佛做超度,我大声的念着,内心不断的强烈的告诉她:婆,跟着阿弥陀佛走,去个好地方,去极乐世界,离苦得乐。

       我婆是河南巩义市西村人,1942年,家乡遭灾没有吃的,18岁的婆跟随爷爷逃荒到陕西大荔,投奔在当地开骡马市(旅店)的叔父,给店里当伙计,熬长工。1944年,怀我妈妈的时候,爷爷的婶子不允许婆在他们家坐月子,让他们出来,走投无路,他们只好去黄龙山找同样逃荒在外的大哥。好在大山里有野果,山核桃可以充饥,婆每天就漫山遍野的找野果核桃吃,生下了女儿,我妈妈后来很聪明,常自嘲说得益于婆怀她时吃大量的纯天然的有机食品。妈妈大一些他们又回到安仁镇,但不再在爷爷叔父的店里干活,出去给别人打零工,缝补衣服。婆说,她每天干活忙得没有时间抱孩子,我妈妈饿了就自己钻进她怀里吃奶,她手里的活一直不停。外地人在一个陌生的地方生存下去谈何容易,爷爷和婆为了生计忙碌奔波,没有时间去关心妈妈,很多时候妈妈就一个人靠在门口睡着了等父母回来,说起这些时,婆就很心酸。婆后来又生了两个儿子,都是因为“四六风”(新生儿脐带感染)在月子里就夭折了,。生第二个儿子时,有天晚上爷爷出去很长时间没有回来,她担心爷爷被抓了壮丁,不顾身体虚弱,在外面等呀,看呀,受了风寒,落下了病根。因为伤心再加上没有得到很好的照顾,从此不会再生了。所以,婆对妈妈这只独苗格外宝贝,一辈子惯着,为女儿付出了自己的所有。

       爷爷和外婆婆淳朴善良,勤劳能干,也很有智慧。善良的安仁镇人们接纳了他们,他们得到了很多好心人的帮助。婆能吃苦,又有眼色,和大家相处的很好,很多人成为一辈子的好朋友。婆常说世上还是好人多,要记着别人的好,烂棉花都有塞窟窿的时候,人都有用得着别人的时候,别人穷不能另眼看待,有机会一定要回报这一方乡亲的恩情。直至现在,妈妈每年都要去看望那些曾经帮助过他们的人,哥哥经商成功,找到村长,希望有机会能为当地出钱做件实事,以回馈当年帮助过婆他们的这个小镇的人们(三年后哥哥为家乡义捐老人幸福院,圆了婆的心愿)。

       由于爷爷和婆的努力,加上大家的帮助,他们逐渐在小镇上扎下了根,开了香油坊,有了房子,土地,把女儿培养成优秀的人民教师,校长,后来有了养老女婿我的父亲,又有了哥哥,父亲当兵,提干,出国,生活一天天好起来了。每当父亲探亲回家,就会带很多好吃的:葡萄干,水果糖,点心,还有整箱的松花蛋,干鱿鱼,鸡蛋粉,军用罐头等,婆便会挨家挨户去送一些,有些人也因此有了自己美食印象中的第一次,多年后我还听别人说起。婆后来跟随我们到过宝鸡,咸阳、西安,帮我们兄妹三人带孩子,所到之处,不长时间就会和小区里的邻居熟悉起来,她总是很舍得,每次从老家带来的水果,就让我送给周围的邻居品尝一下,别人有事也会热心的去帮忙,所到之处就会有几个好朋友,直到现在还有人经常问起她,惦念着她。

       听小时候的邻居说,我和妹妹小的时候,因为相差一岁,像一对双胞胎,妈妈那时候学校工作忙,整天在学校开会顾不上我们,回家吃完饭就去学校,我们就全由婆带了。婆要做家务,还要做饭,带两个孩子,非常辛苦。要蒸馍的时候,她就在地上倒点水,让我和妹妹坐在上面玩,那大约是很开心的时刻,我们俩在泥水里玩的不亦乐乎,水花四溅。婆做完饭,再把我俩洗干净,真是天然而又安全的方法。我没有奶,找了个奶妈,每天晚上送过去早上接回来,婆怕我吃不上奶,有时半夜会跑去奶妈家里看看他们孩子是否和我争奶吃,如果是,就把那个大孩子从奶头上拉开,把我塞进奶妈怀里。不知什么原因,我小时候体弱多病,经常拉肚子,婆说她洗我的屎尿布洗的手都黄了,常常为我担惊受怕,操碎了心,我也因此是她最疼爱的孙女。七十年代牛奶很稀缺,婆和妈妈却想办法为我订了一斤牛奶,里面还要加上氨基酸,结果是上小学时我便迅速的胖了起来,个头也长得比哥哥妹妹高。后来她跟我的时间最长,也为我的婚姻伤透了心,连妹妹都说我是他们讨债的。婆是真的没有在我这里享过一天福,只有无怨无悔的付出。

       在我们小的时候,妈妈在学校忙,爸爸在部队上,爷爷要下地干活养家,她是多么的辛苦!现在说起来,她都能记得当时的累,几年都不能睡个好觉,没吃过一顿完整的饭。小时候妈妈很忙,难得回来一次,一直是婆带我们睡觉。睡觉时,婆睡中间,我和妹妹一边一个,她只能平躺着,如果侧向一方,另一个人就不愿意了,就要把脸扳过来。特别是妹妹,半夜醒来要摸摸婆的脸在那边,如果在我这边,就不愿意了,非要扳过来转向她不可,婆的脸就这样一晚上被我们扳来扳去。

      小时候我和妹妹常常吵闹打架,哭闹是家常便饭。管不住的时候,婆就会用苦肉计——打自己,我们便会停止战争,哭着去制止她,并保证说自己再也不敢了。只是这一招时间长了也不奏效,很多次之后,我们吵架她再打自己时,我们就不管不顾了,她只好自己停下来。后来婆又有了新办法——佯装要去跳井,当制止不了我俩打架,她便会说一声:“再打婆就去跳井。”然后撒腿就朝水井的方向跑去,我们大惊,一起跑过去拉住她,抱住她的腿,哀求她不要跳井,我们保证再也不打了,一场战争就平息了。同样的很多次之后,她再说要去跳井时,我们仍沉浸在两个人的战争中,而她也从未真的跳过井。多年之后,我和妹妹常常说起这些趣事来和她开玩笑,婆也会和我们一起笑的脸皱成一团。

       印象中婆的身体一直不怎么好,常常会抱个枕头躺在床上,说让婆“挺那捡”(找不到对应的普通话)一会儿,大约是让我躺下休息一会儿的意思。但她六十多岁时,却来到宝鸡帮哥哥带起了孩子,并一直把她的重孙女带到上小学,身体竟逐渐的好了起来。我怀孕时,她就过来照顾我,和我们一住就是几年。每天做好了饭,等我们回去。我当时在银行上班,单位很远,快到住的单位院子时,远远就看到她坐在单位门口的地上,拿个大蒲扇朝我回来的方向张望着。一见我就笑,我拉她起来一起回家,饭菜已经做好摆在桌子上了。那种每天有人等着回家的日子好甜蜜好幸福。婆做饭很好吃,每天变着花样,用应季的食材给我做种种好吃的:各种馅的饺子包子,各种麦饭,白蒿菜团子,土豆丝炒粉条,芝麻饼,坨坨馍······。全都是我爱吃的,我有很久没有吃过她做的饭了。婆做的最好吃的当属饺子和馒头了,特别是羊肉饺子,她还经常创新,包过茄子饺子,鱼肉饺子,有一次刚刚包好,一个朋友来,大叫好吃,竟把一盘茄子饺子吃完了。婆包饺子如果煮出来有一个皮破了,那就是有差错了,如果几个那就是很严重的差错了,这顿饺子基本可以说包的很失败,所以她只让我们擀皮,自己包,才能零差错。她包饺子的动作我至今都没有学会。我还记得每年到了冬天,她就会做一缸的羊肉萝卜馅,放在外面,那时候天冷,就冻成了冰块,吃的时候拿出来一些就行了,婆把那叫羊肉疙瘩子。我现在凭着记忆,怎么都做不出来那些味道,据说得到真传的只有我妹妹一个人,因为手把手的学过(为自己的懒后悔不已)。婆蒸馒头的程序比较复杂,要经过第一道发酵子,第二道放少许面发起来,第三道放入更多的面,发一晚上,然后再放进干面,揉到,再放半天,再揉,最后发起时,揪成一个个小剂子,反复揉成一个个圆圆的馒头,如果是冬天就放在烧过的热炕上,检验馒头是否发好的方法是拿起一个抛起来,看是否轻了,如果是,就可以上笼蒸了。婆蒸的馒头谁吃了都会难忘,蓬松,劲道,漂亮,看着都喜欢。我几个同学至今还记得十几年前在我家吃过婆馒头的味道。所以我的最爱是馒头,但遗憾的是也没有学会婆的手艺(不过,到了美国之后,经常实践琢磨,手艺突飞猛进)。婆对吃的要求很低,口头禅是:只要有口辣子,有口馍就行了。她从来不吃豆腐,吃盐很重,不爱吃菜,饮食习惯不算健康。而且年青的时候受了很多苦,忍饥挨饿,能吃但没有吃的,年老了有好吃的又不能吃了,但依然活到高寿,不能用常理来解释。

       小时候上学的时候,每天放学回到家,门底(堂屋)下,小方桌上饭菜已摆上:炒白萝卜丝,葱花炒鸡蛋,豆腐青菜等不断变化的家常菜,和少不了的油泼辣子或者青辣椒。黄橙橙的红薯包谷糁子,热腾腾的馒头,只记得饥肠辘辘,先掰开松软的馒头夹上厚厚一层辣子吃一口,饭菜是那么的好吃,阳光是那么的灿烂,婆是那么的年轻。

       我很小的时候就有过对死亡的恐惧。清楚的记得小时候一个春天的下午,穿着棉裤已经很热了。我和婆躺在巷子里的玉米杆上,暖暖的晒着太阳,我当时心里想,如果婆将来死了,她就再也看不到这个世界了,我将再也见不到她了,那将是多么可怕的事情,于是我就哭了起来。婆当时说了什么我不记得,只记得笑眯眯的看着我,那一幕我至今还记得。

       婆在六十岁以后的大部分时间都在城里度过,给三个孙子帮忙带重孙,她很喜欢城市的生活,也很习惯。

       婆从我怀孕起就一直和我一起生活,帮我做饭,做家务,照顾我。孩子出生后,她又帮着带孩子,我上班,她就抱孩子过来吃奶,推着孩子在外面玩。女儿上幼儿园后,她又每天接送,下午早早第一个到幼儿园大门口,等着开门接孩子,女儿跑得快,她往往追不上。女儿回她奶奶家去住,她舍不得,也跟着回去和我婆婆一起带,那时候她已经七十多岁了,但每天忙碌着,很精神,走起路来有时候比我们还快。2002年我的儿子出生,她跟着我东奔西跑,因为情况特殊,在租住的房子里和我一起度过了我人生最困难的时刻,那时候,她已经八十岁了,还在尽力给我帮忙。2004年,我搬到新房之后,她过来和我们住在一起,算是过了几年安宁日子。2009年,她觉得我的孩子都大了,不太需要她了,就要求和妈妈爸爸一起住,回到了老家。这一回去,她就再也没有来过宝鸡。她很喜欢宝鸡,经常怀念这里认识的人们,也很想再回来看看。但我每次要接她,大家都不同意,说是她年龄大了,很危险。我很想把她接来,她最爱我的两个孩子和孩子爸爸,和他们在一起心情也会好,再让她多少干点事,有被需要的感觉,至少会多活几年。她身体不好,但一到宝鸡就会好很多。毕竟,老人不是我一个人的,我没有满足她的心愿,这是我最遗憾的事情。

       这几年所有的孙辈都长大了,不再需要她帮忙照看了,她觉得自己年龄大了“不中用了”,尽管我们三个都抢着接她去自己家要为她养老,但她一再要求回老家,和我的父母生活在一起。按她的话,该享享清福,享受几天被人侍奉的滋味。但回去后的这三、四年,她的身体每况愈下,一年不如一年,但一直能够自理,吃饭也不错,只是精神大不如以前。我们都没有意识到她也会老,会真正老去,而且会这么快。

       这几年,婆和我父母三人像迁徙的候鸟,每年春夏会回到老家,到了秋冬季则会来到西安过冬。婆这几年的肺心病愈发严重,气短是一直伴随她老年的毛病。她总是喘息着,手上因为缺氧而发紫,她坐不了多久就要睡觉,就像一只老猫,吃饭睡觉活着,努力的活的久一些,多陪伴她没有兄弟姐妹的女儿一程。妈妈不太会照顾人,婆在这几年身体和精神上都没有得到很好的照顾,我们不在的时候,她很孤独,强烈的思念孩子们。但她从来不去抱怨,还总是替妈妈说话。

       2015年的12月7日是她的91岁生日,我为她穿上妹妹给她买的大红毛衣,穿戴好去酒店。在席间她无力的坐在轮椅上,头歪着,微微闭上眼睛,很累的样子。那个时候,我意识到,她真的老了,是风烛残年的老人了,心中在一年前就开始有了将要离别的哀愁。在她过完91岁大寿的那个下午,太阳很好,我推着婆在广场上晒太阳,她眯着眼享受着午后的阳光,说到西安这么久了,还没有像今天这样出来转过,外面真热闹。我握着她的手,为她按摩手部,捶捶头和背,她很舒服的享受着,给我交代着说了很多次的话:把两个孩子当事一些,不要出去跑了,把家里照顾好,吃好,你看人家丽,让忠注意身体······,我嗯嗯的答应着,并不往心里去。那是她最后一次出门,那个场景在心中定格,那是多么幸福的时刻!

       婆生日后一周,妹妹打电话来,抽泣着对我说:“婆糊涂了,谁也不认识了。”我正开着车,立即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心像被猛揪了一下,眼泪刷刷的止不住往下流。这是从未有过的情况,婆头脑一直很清楚,就在前不久还在教孩子他爸怎么做生意,最后总结了四条,思维非一般老人能比。我立刻赶往西安。原来,婆生日过后的一天夜里,她突然起床,自言自语,说自己的房间里坐满了人,很吵闹,她要去客厅睡,于是她抱着被子推着轮椅去了客厅,在客厅她依然和人大声交谈着,叫着一些已经过世和在世的人的名字,而她的房间只有她一个人住。爸爸起床问她和谁说话,她很奇怪,说你看那谁谁谁不就在这里吗?爸爸当时就头皮发麻,知道她的神识已在另一个世界了。婆于是很热闹的说了一个晚上胡话,父母都不太听得懂她在说什么。第二天,她便不认识人了,整日的睡觉。我赶到时,叫她,她瞪大眼睛看我,却说出了另一个人的名字。她问我们为什么都不去参加堂妹春的婚礼,她找了个甘肃人(堂妹守寡三年,当时还没有找到对象),我们互望,只是说要去的。诡异的是,在婆说完这些话不久,堂妹果真领了新结识的男友来看望婆,是甘肃人。哥哥改签了飞机,从深圳赶来。婆开始不吃不喝,陷入昏迷,清醒过来时,就给我们一个个的交代:婆要走了,你们都要把自己管好。我们和她开玩笑:婆,这大冬天的,你等天暖和了再走,要不然跪在地上多冷了。我们心里期许着她能像往常一样,不舒服了,睡个几天就慢慢好了,婆的生命力很顽强的。婆经常交代自己的身后事,更多的时候是给妹妹说:棺材要上清漆,和爷爷的一样;婆这是喜丧,在世孩子们都孝顺,一切从简。

        每次回去看望她,要走的时候,她都会拉着孩子的手哭:“姥有今儿没明儿了,见一面少一面了,见不上我娃了~”。她尤其爱我们一家,我,孩子爸爸,和我的两个孩子,也许是因为对我们付出的最多吧。她说她和孩子爸爸忠有缘分,当年第一见面就认定会成为自己的孙女婿,很是喜欢,极力给我推荐。后来在一起生活多年,婆像对待亲孙子一样的对他,有好吃的留着,爱吃什么给做什么,回来累了一点家务都不让插手,整日惦念着孩子爸爸的身体,心疼他忙了累了。在我们分开的那几年里,孩子爸爸很少来看她,她却日夜盼望着能来多看看她。2014年春节,是婆的最后一个春节。初一忠开车带他父母去商洛拜年,顺便送我和孩子到西安,把我们送到楼下,没有上去给老人拜个年看一眼,就带着他的父母走了。上楼后婆得知他们走了,当即老泪纵横,伤心的说:“人家不来啊,过年了楼都不上来,来看我一眼,给你爸说,我想他了“。她从来不怨忠,只是给我们说想他了,让他注意身体。这几年,老人一直盼望着孩子爸爸能多看看她,可每每总是失望伤心。因为没有孩子爸爸开车,我们回老家变得很不方便,回家的次数明显少了。于是,她经常一个人的时候,大声呼喊着:“忠,凌子,东东,回来呀”。她说只有这样才会心里舒坦一些,不会想的心口发堵。她常常看着妹夫叫忠的名字,看着涵涵叫东东,我妹夫开玩笑说他们一家都成了我们一家的替代了。听妹妹说,婆常常为了我的事放声大哭,觉得我们分开伤透了她的心。这是我对她最大的不孝,也是我带给她最大的痛,好在最后的结果让她没有遗憾,她临走时忠常去看她,陪她,走时为她披麻戴孝,婆在天之灵应该得到一丝安慰吧。

       我的妹妹妹夫是我们三个孩子中做的最好的,尤其是妹夫,经常天南海北的出差,每次回来都不忘给婆买好吃的。天津的大麻花,南京的盐水鸭,婆吃的都不爱吃了,豆腐干,小零食,饼干,各地小吃,堆满了婆的床头,婆爱吃鱼罐头,他一买就是一箱。老人走后有一天妹夫在街上看到稻香村点心,想起再也不能买了给婆吃了,站在那里就潸然泪下。婆的穿戴则基本由妹妹包了,全是质地上乘的衣服,妹妹很舍得,从不凑合,前几年我日子不好过,细算起来没有给婆买过什么东西,倒是婆经常偷偷给我和孩子钱,想起来心里就很愧疚。

       从婆糊涂陷入昏迷,哥哥就给我们排了班,由他来值第一班。他放下手头所有的事情,日夜陪伴着婆一周。到圣诞节那天,婆已经交代完所有的事情,不吃不喝七天了。我和妹妹不忍心不做任何努力就这样看着她走,还有医院,我们至少可以试试。在我们的提议下,哥哥很快联系好了医院,在26日把婆送进医院的干部病房,让婆享受了一次老干部的待遇。经过抢救,婆苏醒了,醒来大怒,第一句话就是:“你们就让我回去就行了,救我干嘛?。”说罢就要去拔输液管,我们都被她的行为逗得想笑,松了一口气,不管怎么说,我婆又活过来了,知道生气了(现在看来是多么愚蠢的想法)。我在医院照顾了婆十天,看着床上的婆回归婴儿的状态。每天用纸尿裤,用奶瓶喝水,吃很少的食物。婆到医院戴上氧气,输上液体,各项指标没有大问题,只是因为老了器官衰竭了。婆清醒后很痛苦,因为好转而感到了身体的疼痛,在难受时就不停的喊自己的妈妈,一个90岁的老人在病床上大声的喊着:妈!妈!那种情景我不忍再看。婆在最痛苦时两只手去抓自己的身体,比划着要我把她掐死。我能做的只是拥抱她,亲亲她的额头,握住她的双手,和她一起经历这种煎熬,但又不能替她分担丝毫。2014年12月31日,婆看起来很虚弱,她告诉我们她要走了,下午四点走,而且气息越来越弱,我们顿时紧张起来,都赶到医院,静候四点,结果四点过后,婆睡了一觉又醒过来了,我们都和她开着玩笑,心中说不出的轻松。现在看来,高寿的老人,对自己的离去是有预知的,如果没有送到医院人为的干预,婆也许会真的那个时间走吧。我们后来才明白,我们是在过度医疗,不应该去干预一个生命完整的过程,徒增了她很多的痛苦,让她在医院的那段时间备受煎熬,婆完全可以做到在睡梦中安详离开的。但是,我们实在舍不得她,不愿因为不去做而留下永久的遗憾,这也是做子女普遍的心态。

       在看到《临终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状态》那篇文章之后,在婆在医院里治疗仍然时时昏迷,不吃不喝之后,我们决定出院送婆回老家了。离开医院在救护车上,昏迷了几天的婆醒了,居然开心的鼓起了掌,她知道自己要回家了。回到老家,睡在了熟悉的土炕上,来看望的人络绎不绝,她都能认出来,叫出名字来,一一的告别。我和妹妹一度认为婆一回来就好了,说不定还能过了这个冬天,在家里过个年呢。我们商量着留一个人在家照顾,另一个人回去照顾孩子,孩子们都快考试了。婆大约听到了,在清醒的时候,拿起我的手放在自己的脖子上,意思是把她掐死吧,让她走了吧,她就是这样一个不愿给孩子添一点点麻烦的人。我们就哈哈笑着,觉得婆又有了以前的样子。婆躺在炕上,呼吸居然很平稳,喘得不那么厉害,很安静,我们觉得奇迹要出现了,看来回来是正确的。晚上,我和妹妹陪着婆睡在热炕上,恍惚回到了小时候。我和妹妹躺在婆两边,我们会在炕上跳来跳去的打闹。我是最受宠的,所以经常会坐在婆的怀里,头抵着她的下巴。除夕夜,婆会把新衣服给我们套在棉衣棉裤上,盖在被子上,既可以取暖,早上起来,棉衣也热了。大年初一起床,婆是不让我们说话的,要悄悄起床,说会把年惊醒,讲究很多的。在她从医院回来的这个夜晚,我们陪着她,婆整夜都在说胡话,不知和谁在交流,喉咙里发出呼呼的声音,我只听见一句:丽啦,给婆做碗糊糊。她不断的掀掉盖在身上的被子,不断在说话,我们听不懂,但看她精神很好。一夜无眠,就这样过去了。第二天早上,过去的邻居来看她,发现她的鼻子和嘴有些歪,提醒我们,人临终时鼻子就会歪,也许很快了。但我们依然怀有一丝幻想,婆的生命力很强呢,也许这些特征对她都无效。这时候,婆的假牙已经戴不进去了,嘴部的肌肉松弛,想说话但已经表达不出来,只听见嘴里和喉咙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

       从早上起,婆的情况急转直下,她只用喉咙很浅的吸气,深深的吐气,身体随着呼吸上下起伏,脸色变得很难看,嘴唇和舌头很干,喂水只能艰难的咽下去。我可以体会到她此刻的痛苦,心如刀割,我能帮她做什么呢。我想起佛家讲人的阳寿是一定的,那我就求佛菩萨吧。我拿出从南山寺结缘的请法小册子,做临终关怀的仪轨,我祈愿如果我的婆阳寿未尽,请佛菩萨保佑她当下安详,不要再遭受痛苦;如果她阳寿已尽,请阿弥陀佛在24小时之内接引她,往生西方极乐世界离苦得乐。我怀着极为复杂的心情,不断的念着阿弥陀佛,每次婆睁开眼睛的时候,我就把阿弥陀佛的彩像举到她眼前,并对她说:“婆,如果你真要走,就念阿弥陀佛,跟着阿弥陀佛走,这就是阿弥陀佛,你跟他走,就能去个好地方,不用再受苦。”婆定定的看看,又闭上眼睛。在婆每次稍微清醒一点睁眼时,我就给她看,不断的说着。虽然学佛几年,但我也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是否有用。终于在中午两点多的时候,我再一次给婆看阿弥陀佛画像的时候,我清晰的听见婆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心中有悲有喜,跑到外面放声大哭,我感到,婆可能真的很快要走了。下午两点以后,婆不断的用含糊不清的声音问:“你妈呢?”我不敢说妈妈参加婚宴去了,只是说妈妈出去了。婆闭上眼点点头。一会婆又问:“你哥回来没有?”,我骗她说晚上就回来了。前一天晚上孩子爸爸就要带两个孩子来看婆,我觉得孩子要期末考试了,他路上也跑着太累,加上老人的病情看起来好转了,极力劝说他们不要来,但婆可能听到了,最后一次又问我:“忠和娃回来了没有?”,我又骗她说晚上就回来了。因为我的劝阻,婆没有见到忠和两个孩子最后一面。问完这些话,婆又睡着了。我跪在她的身边,不停的念阿弥陀佛为她祈祷,这时候,婆出现了一些很奇怪的举动:她睁开眼睛,头转过来努力的朝我跪的方向看,一会儿又手搭凉棚状。朝窗户外面看,嘴里含糊不清的说着话,似乎在和谁交流,还伸出手向空中做握手状,又做吃饭状,嘴里还津津有味的嚼着,很高兴热闹的样子。我和妹妹看不懂了,可以肯定她没有和我们交流,而是沉浸在另一个我们看不懂的世界里。说不清楚为什么,我边念佛眼泪边不由自主的流了下来。“婆真的要走了”这个预感愈来愈强烈,我握住她的手,看着她呼唤着她,她的眼睛很空洞,并不看我,而是看向窗外别处。我吃馍时,她突然指着我手中的馍要吃,这时她的假牙已经戴不进去,我突然想起,听说自己小时候没奶,吃饭全靠婆在自己嘴里嚼了,一口口喂给我。于是,我含着泪,把馍嚼碎了,喂到她嘴里,婆使劲的嚼着,几天没吃饭,她一定饿了,馍是她最喜欢吃的。但是直到最后,那口馍还是没有嚼烂,又吐了出来。婆常感叹:年轻时穷,能吃没吃的,老了有吃的吃不了了。她不断的要求我们把被子给她揭了,指着肚子,我给她揉,她拉住我的手示意不要。最后才明白她说自己拉大便了,果真尿不湿上有大便,但是黄色的,不是别人说的人临走时大便是黑色的么,这下我俩就又燃起了一丝希望。仔细的给她清洗了屁股,脱掉了外套,让她更舒服些。做完了这些,婆似乎是累了,安静了下来,双手无力的垂下。我给她剪了指甲,想起以前婆最喜欢我给她剪脚趾甲,给婆洗脚修脚是我的专利,是我最爱干的事,于是把她的脚也修了修。婆越来越安静了,吸一口气,很长时间才出气,来看她的婶子们把被子给她盖得很严,她也没有力气去掀掉了。我的心揪得越来越紧,更加起劲的念阿弥陀佛。小婶说看来不行了,赶快叫人,打电话叫我妈回来,我的头轰的一下,眼泪再也止不住。我把脸贴在婆的脸上,亲着她的额头,抱着她,叫着婆,我舍不得她走,我婆还有气,没有死,还能活。妈妈赶回来,站在婆身边,像一个不知所措的孩子:“不是说还能有一个礼拜吗,怎么这么快·······”。婆大出了几口气,走了。

       按照风俗,哥哥没有回来烧倒头纸,是不能哭的。人们七手八脚的开始剪掉婆身上的衣服,用酒精搽身体,婆的胳膊无力的垂着。我和妹妹强忍着悲痛,给婆穿寿衣,婆半躺在我的怀里,任由人们摆布着,我就想这样一直抱着她,哪怕她不会说话也行。不一会儿,婆就被穿戴整齐,脸上盖上了白布,躺在门板上。我控制住情绪,告诉妹妹从现在开始我什么都不管了,就坐在婆身边,24小时不让任何人动她的身体,开始念佛。我在婆的耳边轻轻地说,婆,你念阿弥陀佛,跟着阿弥陀佛走,不要和你过去的亲人朋友任何人走,那都是假的,我助你一起念。在婆咽气到哥哥12点回来的6个小时,我坐在婆的床头,几乎不停歇的念了6个小时南无阿弥陀佛和往生咒,全然不顾别人的目光。也感谢佛菩萨的安排,这段时间,人们在忙碌着准备丧事,婆一个人静静的躺着,我不停的念着陪着她,我们就那样静静的在一起,我不时看看她的脸,那么安详,睡着了一样,脸色很好,粉红色的,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好。

       忠和孩子、他的姐妹,姐夫11点多赶到了,姐姐提醒我,好像还有呼吸,盖脸布在动,我还没有来得及细看,哥哥回来了,烧了倒头纸,大家这才哭声一片。等我再次坐在婆床头念经时,我惊诧的发现,婆的头偏向右边了。难道她真的见到孙子才咽下最后一口气么?无从得知,但我所做的一切她一定听到了,她一定在看着我们。

       晚上,我们兄妹三人和侄女潇一起陪婆,我依然不停的念经,准备念24个小时。期间发生了很灵异的事情,念到凌晨四点,我困得不行,让妹妹接着念一会,我睡一会。妹妹开始念了十几分钟,哥哥从半梦半醒中醒来说他做了一个梦,梦见一个金碧辉煌的宫殿,庭栏曲折,祥云缭绕,地上有流水,很美。婆被一群人簇拥着,向里面走去。婆穿着金黄色的长袍,戴着金色的凤冠,很高兴,很高贵,地位很高的样子。我差点被惊到了,这不就是传说中的极乐世界吗?哥哥并没有信仰,也从来不知道极乐世界是什么样子,但他却能清晰的梦到极乐世界的情景,真的很神奇。我给大家讲了佛家极乐世界的情景,大家对我的做法认可了,也开始支持,并一起和我念南无阿弥陀佛。梦到吉梦,是善终的标志之一,婆已经到了极乐世界,托梦给哥哥,我更加有信心了。紧接着,也就是十几分钟后,哥哥说他又梦到一片菜地和青砖房,有一个穿灰色布衣的人蹲在地上,看不清。过一会,他在梦中想起,那是已过世30年的爷爷,还是年轻时的样子,好像过的不太好,知道婆去了那个宫殿,正在一个房间一个房间的寻找······。哥哥天亮时还做了一个梦,梦到一个幽灵一样的东西,只能看见五官是几个窟窿和空中飘的人形,别的都看不清。侄女说她7岁时有一天晚上在家门口看到过哥哥所描述的东西,给她妈妈说了妈妈说她骗人,但她记得很清楚。哥哥醒来后回忆了很长时间,终于想起梦中的那个人好像是婆的父亲。哥哥不知道六道轮回,但根据推断,婆的爸爸应该是在鬼道,都在找婆。哥哥做了这三个奇怪的梦之后,大家对佛家的极乐世界有了新的认识,全力配合我,也支持我所做的一切:在灵堂前放莲花灯,日夜播放佛歌,而且都说很好听,让人心静,整个院子都有了一种空灵的感觉。我在婆的头边放了一个念佛机,坚决不把婆放进冰棺,在墓穴里放入一个莲花灯······,能想到的我们都做了。我特别感谢我的哥哥妹妹,大家给了我很多的正能量,才有了后来婆的往生。(想起来婆婆去世时,所有的人都反对我念佛,我孤军奋战,周围充满了负面的东西,所以结果不尽人意。)

       说也奇怪,我连续念佛24小时,除了吃饭,基本没有长时间的停顿,但嗓子没有哑,嘴里也不干,反倒满口生津。

       第二天,婆的家乡河南来了9个人,有爷爷的侄孙子,还有婆的娘家人。婆最牵挂的就是她的弟弟,没有后代,抱养的儿子出车祸死了,留下一个女儿,十几岁就跑到外地,没人给她弟弟养老,娘家连个人影子也没留下。去年婆的家乡通了高铁,妹夫一心要带婆去坐一次高铁回老家,但妈妈担心婆的身体,没有敢让去。这次听说高铁站离婆的娘家才4公里,大家都很后悔,回一次老家看看是婆的心愿,但到走都没有实现。哥哥给婆定做了一口棺材,雕花,柏木,按婆的交代上了清漆,很大气上档次,婆的老家人很满意,婆也会很满意吧。

       婆出殡的前一天,把灵堂移到了院子里,晚上我们就要在外面守灵了。哥哥用大铁盒子生了火,孝子们就可以围着火取暖了。管事的人说婆高寿,我们这是喜丧,所以要有一些喜庆的色彩。晚上,民间乐队在院子里唱婆的家乡戏河南梆子,陕西秦腔,唢呐表演,很精彩。还有小品表演,虽说有些低俗,但乡亲们看的很高兴,大家热闹了,婆也就高兴了。晚上还放了烟花,放了很长时间,在夜空中一个又一个的绽放,很好看,很热闹,突然有了过年的感觉。猛然想起,如果不是闰月,今晚应该是除夕了,我有三年没有和婆一起过除夕了,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在老家过过年了。没想到,以这样的方式陪她过最后一个年,以这样的方式全家团聚在老家过年。婆真会选日子。

       戏一直唱到深夜12点才结束,人们都回去休息了,四周安静了下来,只有我们兄妹三人守灵,再陪婆最后一晚。婆已经入殓在棺材里,我只有不时趴在边上去看她。在这个寒冷的冬夜里,我们在她旁边围着炉火,说着话,守着她。我们三个说了一晚上的话,聊小时候的事,聊和婆在一起趣事,聊父母将来的安排。我们的心靠的越来越近,真正体会到什么是手足情深。长大以后,各自成家,我们也已经好久没有这样在一起了。哥哥在炉火里烤了一个大红薯,烤馒头,空气中飘起了香味,在24节气大寒这一天的夜里,我们居然没有感觉到冷,一个晚上没有睡意,到天快亮六点多才觉得有些冷和困了。婆在病危的时候给我们说她要走了,我们总是和她开玩笑说你等天暖和再走,太冷了。回老家躺在炕上,看婆好一些了,我和妹妹还说这么冷的天,你真走了把人都冻得受不了。婆一定是听进去了,在办理丧事的这几天,气温高达十几度,感觉是春天了,没有感到一点冷,有时还会热。温暖的冬日持续到婆过完头七,第三天开始降温下雪了。加之又是农闲季节,来帮忙的人很多。婆一辈子处处为别人着想,老天连身后事也安排的如此完美。

       非常难忘我们兄妹三人为婆守灵的那些个夜晚,把半辈子的话都说完了。

       婆出殡那天,她的一个忘年交,我们叫嬷嬷,她们好了六十多年了,两个人很有缘。嬷嬷抚棺痛哭再也见不到嫂子了,惹得大家悲声四起。要起灵时,我看着他们要把婆的棺材钉上,我连她睡着的样子也见不到了,我想再看一眼我婆,亲她一下,摸摸她的额头,我冲向棺材,被左右的人拉住了,我脑子里一片空白:再也见不到了,真的再也见不到婆了,我的婆,我是你的小辉,你的心尖尖,你最爱的孙女·····。浑身无力的瘫坐在地上。

      再也听不到“建啦,辉啦,丽啦”,声声呼唤,再也吃不到你做的饭,再也听不到你唠叨的交代,再也不能听到你的嘘寒问暖,再也看不到你愠怒的表情,再也不能幸福的看着熟睡中的你,再回家喊一声婆没人应答,再也看不到你拄着拐杖咚咚的向我走来,再也看不到每次要走时你老泪纵横说再也见不到了,这次是真的再也见不到了······。

       世界上再也没有人像婆一般疼我爱我了。

       婆在,我们都是宝,婆不在,我们只有自己爱自己了。

       我们有缘成为婆孙,四十多年陪伴,我又曾为你做过多少?

       婆去了好地方,再也不用受苦,我应该是欢喜的。可是,我还是舍不得她,婆占据了我太多的记忆。

       按照婆的交代,一切从简,不铺张浪费。哥哥尽量照着去做,按当地的水平来办。婆出殡那天,人很多,很多人自发的去送她,一条街两边全是人。婆一生乐善好施,从不亏人,对任何人都心存善念,处处为别人想,从来不抱怨,很少听她议论别人,说别人的不是,即使对不起她的人,她也只是淡淡提起,小镇上和她有过矛盾的人仅仅有一个。记得八十年代,经常有乞丐到家门口来要饭(那时候的乞丐,只要饭不要钱),婆总是拿上两个蒸馍,舀上满满一碗的稀饭和菜,端给讨饭的人,看着吃完再走。婆对人的这种态度影响了我的一生。这就是功德圆满吧。

       婆的身体直到下葬前还是柔软的,身上的皮肤是粉色透明的,很光滑,像缎子一样。这是善终的又一特征,婆果真是去了西方极乐世界,她一定含笑看着世间的我们。

       这几天,我睁眼闭眼都是婆的样子,我整理了所有婆的照片,发现婆的脸从年轻到年老,竟是越来越圆润,越来越漂亮了,这应了相由心生这句话。

       侄女写了一副挽联,概括了婆的一生:

       上联:一生慈爱福佑子孙代代仰望 

       下联:百年行善厚待亲邻人人缅怀 

                             横批:仙归极乐。

        这就是我的婆。若干年后,让我和婆相会在极乐世界,永远在一起。

        谨以此文献给我亲爱的外婆。

                            写于2015年1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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