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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读《滔天洪水》
1919 年 1 月 18 日,在巴黎城外路易十四的凡尔赛宫,期盼已久的和平会议在镜厅召开。差不多五十年前的这一天,新生德国的第一位皇帝正是在同一个地方接受加冕。此时,中欧的革命浪潮正如火如荼, 1200 万美国和协约国的士兵正在战败国的边界上等待遣返,因此,会议应该首先就欧洲的和平问题展开广泛讨论,似乎是显而易见的。然而,三个星期之前,在其欧洲访问的英国段,威尔逊总统已经明确拒绝了把欧洲的和平问题置于优先位置。他告诉英国的听众,美国“现在对欧洲政治没什么兴趣”,也“不只是关心欧洲的和平”;美国所关心的是“世界和平”。
对于那些有着最敏锐洞察力的批评者来说,国际联盟的本质特征并不是它的国际主义,也不是它掩盖起来的帝国权力逻辑,而是它没能清楚地设计出一种领土或政治组织的新模式,从而也就没能对 20 世纪的挑战做出回应。威尔逊本人坚持认为《国际联盟盟约》一定不能是约束性的,它一定“不能成为一个紧箍咒”,它是“权力的载体,但这一权力的载体可以任由那些开动它的人进行改变,来适应不断变化的时代环境”。这就使世界其他国家的心头涌现出一个挥之不去的问题:谁有权力来进行这种改变、来行使这一权力呢?
他认为,获得安全保障的根本原则并没有发生变化,法国必须仰仗自己的军事力量、自己的边界和自己的盟友。突然之间,法国总理好像让人们看到了即将到来的争执。
克列孟梭并不认为裁军和调停是灵丹妙药,但他真正担心的,是国际联盟会让英国和美国自由退回到自我满足的孤立状态,只留下法国自己。为了防止出现这两种情况,国际联盟委员会中的法国谈判代表莱昂 · 布儒瓦( Léon Bourgeois )等最具有国际主义精神的法国共和党人,坚持认为国际联盟必须是一个多边民主联合,有强有力的共同安全条款。如果说在 1919 年 2 月初时,国际联盟委员会里有人在兜售极具国际主义色彩的观点,那么,它不是由威尔逊提出来的,而是由法兰西共和国的代表提出来的
当英国和美国提出应结束征兵制的时候,法国回应说,征兵制是“民主制度的基本要素”,是“普选权的必然结果”
在讨论国际事务的时候,克列孟梭可不是一个头脑简单的现实主义者。相反,在 1919 年 4 月初,他将提出一项慷慨激昂的要求,使《凡尔赛和约》制造一个惊世骇俗的先例,将德国皇帝作为国际罪犯送上审判席
威尔逊没能用美国的海军军备强迫英国同意自己关于国际新秩序的看法,反而是英国以威尔逊的盟约为要挟,遏制了美国的海军军备。 4 月 10 日,在威尔逊做出让步,表示美国会重新考虑 1918 年的海军计划、会就军备计划展开常规性对话之后,劳合 · 乔治才同意了修改后的盟约。国际联盟的空壳终于填满了,里面装的即使不是英美联盟,至少也是避免对立的承诺。
对于法国人来说,和谈的开局非常糟糕。在国际联盟委员会中,英国和美国际联盟手压制了法国人关于国际联盟的想法。盟约将构成战后全球秩序的框架,但其中对于保证欧洲和平所需的规定,即使有的话,也少之又少。在 1918 年秋天争取停火的斗争中,英国人已经充分发挥了自己的影响力,确保他们最重要的一个目标得以实现:德国舰队被扣押在斯卡帕湾( Scapa Flow )。相比之下,法国却不得不靠着每个月都会变化的苛刻的停火条件来寻求安全。在凡尔赛所发生的一切在很大程度上体现了法国试图实现自己利益的努力。
正如对法国政治史有着敏锐洞察的班维尔所深刻理解的那样,对于一个像克列孟梭这样的人来说,德国的国家地位实际上是无法否认的。作为人们共同的追求,民族自决这一观念并不是由美国总统输出到蒙昧无知的欧洲大陆的。自法兰西第一共和国在 18 世纪 90 年代开启革命战争,如何协调法国的安全与其他民族的自治权利,就一直是首要的问题。
在 1815 年,即使最微弱的要求德意志统一的声音也会被奥地利、普鲁士和俄国的秘密警察压制下去。直到 1866 年,在后来导致了普奥战争的危机中,法国政治家阿道夫 · 梯也尔( Adolphe Thiers )才得以宣称“欧洲政治最伟大的原则”就是,德意志必须由各独立州以联邦的形式组合而成
在凡尔赛之后,一个统一的德意志国家将矗立在欧洲的心脏地带。不仅如此,哪怕是随便看一眼战后地图,人们也很容易发现,由于三个东方帝国几乎同时覆灭,德国不只是在战争中得以存活, 1918 年失败后它所扩大的面积,比1871 年的胜利所带来的要多得多。
1917 年,俄国革命与美国参战两件事情同时发生,这使得重建法俄联盟以对抗德国的想法既不可能,也没有必要。相反,法兰西共和国可以通过与美、英两国结成政治和战略同盟,为自己的安全搭建起一个更加和谐的基础。
西里西亚过去也曾属于波希米亚王国,后来自然也就为哈布斯堡王朝所统治,结果在 1742 年,腓特烈大王( Frederick the Great )发动战争,占领了这一地区,这是他所有伺机而动的战争中最为恶名昭彰的一次。从那个时候开始,下西里西亚就已经彻底“德意志化”了,但上西里西亚还有大量波兰裔人口。让整个问题变得更加复杂的是,这一地区还是东欧工业革命的中心。德国的资本与技术,加上贵族大亨的创业精神,绘制出了一幅新的经济地图。德意志的七个封建王国拥有西里西亚四分之一的土地及其丰富的金属矿石和煤炭储量中的绝大部分。如果新成立的波兰国家想在经济上真正独立,它就必须占有这些工业资源
面对着西面这样一个优势明显、考虑长远的强大联盟,德国仅剩的欧洲地区的主权还算什么呢?因此,对于德国来说,东方充满了吸引力。然而在那里,德国同样将会受到限制。在亚洲人和拉丁美洲人的监督下,德国和波兰的选票被放进了同一个投票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