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初看金庸先生的《射雕英雄传》(简称“射雕”),以为主线是写一对少男少女的故事,又像是两个世仇家族的下一代谈上了恋爱,桃花岛黄药师弃徒陈玄风死在郭靖匕首之下,江南七怪张阿生为救韩小莹死于陈玄风九阴白骨爪。仇怨就此结下,到郭靖长大成人恋上黄蓉,六怪坚决反对这个小妖女,梅超风为报夫仇也一直纠缠不休。
如果说《射雕》是写郭靖赴十八年嘉靖之约,一路打怪升级,路遇各类小boss,邂逅黄蓉从此开展一段可歌可泣的恋情,又在家国爱恨之间徘徊,最后功成名就,镇守襄阳。未免太过亵渎金庸先生。
纵然是以郭靖为主角,但关键内容还是五大高人,一部《九阴真经》的故事。中国文化向来讲究对仗,靠着这五大高人的排名关系,就创立了一个格局。在这个格局的深处,金庸先生庖丁解牛般讲述江湖恩怨名利纷争,不是闷杂烩,是烹小鲜。
2、
《射雕》的五大高手东邪、西毒、南帝、北丐、中神通,由古典的五行学说衍生而来。
东方属木,生生不已,是古代长生神仙的地方,如有蓬莱仙岛,佛家云东方有药师佛,所以东邪名黄药师,住桃花岛,武功样式繁多;西方属金,象征物为金蝉,多高山,主杀,所以西毒名欧阳峰,其子名欧阳克,武功为蛤蟆功。
“东邪西毒”又是中医术语,将地理与人体联系,说东方人易感风邪,西方人得病易深入。由于金克木,所以西毒毁了东邪的桃花岛。
南方属火,有升腾之相,在俗为帝王,出家为高僧,所以南帝坐了和尚,本名有个“兴”字,道家“一阳来复”含回升之意,所以南帝的武功为一阳指,由于火克金,正好克制西毒的蛤蟆功。(值得一题的是南帝的一阳指乃王重阳所授。)
北方有水,水处卑下,人间最卑贱为乞丐,与大众最贴近。在《周易河图》有“二七在上”,所以北丐名洪七公,有九指,水至柔至刚,澎湃起来有大力,所以北丐的武功为降龙十八掌,天下至刚的武功。
中央为土,为中和状态,介乎于有形与无形之间,所以中神通王重阳在书中一出场便死了,一闪即逝。而代替王重阳的是老顽童周伯通,老子说孩童时期就是人的中和状态。
香港导演王家卫深谙金庸先生此道,在电影《东邪西毒》里,欧阳锋有这样一句独白:“犹忌七数,是以命终”。正巧洪七走的那天,失星当值,大利北方。
晚年洪七公与欧阳锋决斗于华山雪顶(《神雕侠侣》),结果相拥而亡。欧阳锋的命书里说过:夫妻宫太阳化忌,婚姻有实无名,想不到与金庸先生不谋而合。
3、
再来说说周伯通的中。
中出自《中庸》,礼记篇名,传位子思所作。什么是中,最通俗的说法就是不上不下,不左不右,不前不后。什么是庸,平庸也,言其所为平庸也。不平庸之人而能为平庸之行,为其不平庸也,故能中,为其能甘于平庸也,故能明。《易经乾九二文言》曰“庸言之信,庸行之谨。”此乃“中庸”之道。
周伯通只中不庸,他这个人童心很盛,赤子之心始终不失,人也毫无机心,虽然年纪大了,可说话办事仍然像个顽童。他可以无拘无束地尽情展现其童心童趣,即便有人呵斥他,他也不着恼,该怎么玩还怎么玩。即算有人责怪,他仍可以说,我还是个孩子,又或,宝宝不开心(严肃脸)!
古人云:大道似不肖,故不肖者往往能适中。
或许就是周伯通快活的真谛。
玩索而有所得,金庸先生的小说里传统文化氛围还是很浓厚的,若要更深入探究,绝非浅尝辄止。
五行浅说,也不过自己给自己下的套,还得慢慢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