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妈来了!快跑啊!二姐一边跑一边向我喊到,眼神中充满了畏惧和恐慌,嘴里不停地喘着粗气,快!我们躲进麦子地里。刺溜一下,像小兔子一样,纵身一跃,奋力扎进了麦田,碧绿的麦田涌起了一层层麦浪。
透过麦苗间的缝隙,我偷偷地看着姑妈和姑父赶着他们家的老黄牛一步步向我家走来,老黄牛时不时的哞哞叫两声,声音更是让我和二姐感到害怕。看样子姑妈和姑父是来给家里帮忙碾压打麦场的。
每年打麦场都得用“石碾子”压两次,春天一次夏天一次,碾压过后的打麦场更平整,场面更细腻,麦子或者菜籽在上面好拾掇。姑妈这是第二次来帮忙了。
奶奶和父亲从“地坑庄子”走出来,奶奶面带微笑走向姑妈嘴里不知说道说道着些啥子没能听清,父亲把他的旱烟袋递给姑父后接过老黄牛,牵到了核桃树的阴凉下栓了起来。“耍去了”!去哪里了?知道今天干活还“耍去了”?姑妈大声的喊到。我和二姐悄悄地把头低了低,怕被姑妈发现。
姑父抽完了了一烟斗烟,姑妈气消的差不多了,老黄牛也歇好了,开始“碾麦场”了。就这样我和二姐悄悄地躲在离麦场不远处的地里。父亲奶奶姑妈他们三个不停的用铁锹平土,把麦场不断地往平的修。姑父牵着老黄牛拉着“石碾子”绕着麦场转啊转啊转……
不知道转了多久,等我和二姐醒来时夕阳染红了麦田,天边像着了火似的红透了。姑父牵着他的老黄牛和姑妈渐渐地走远了,身影慢慢消失在黄昏胡同口的拐弯处。
姑妈最讨厌懒惰的人了,第一次“碾压麦场”姑妈命令我和二姐锄地上的杂草,在姑妈的指挥下我和二姐锄了大半天的杂草,累的够呛。所以这次我们偷偷的溜了。
姑妈的严厉是出了名的,在姑妈家里没有人不害怕她,大表哥二表哥表姐,都害怕姑妈,姑父也让她三分。倘若我们和表哥表姐不听话时,姑妈先是“吼”然后再不听话就是打了。
没上小学前我在姑妈家住过一段时间,老是爱尿床,第二天起来就是姑妈的一顿打,就算他们把我放到半夜让我睡觉,第二天床单上还是会有一个“地图”姑妈吼着又忍不住想打。所以我一直很怕姑妈。
姑妈家有桃树杏树李子树,还有一片草莓地,每当春天草莓成熟的季节就是苹果要套袋子的时候,姑妈就会“命令”表哥表姐来我家喊我和姐姐去吃草莓,顺便帮忙给苹果套袋子。
晚上姑妈把要套的袋子口用水蘸湿,这样第二天套时,袋口松软不紧,手捏起来就不会疼了。蘸完袋子后姑妈又把鞋底拿出来做了,偶尔会让我或者表哥帮忙穿针,纳鞋底用的线比较粗,厚厚的鞋底纳起来很是费劲,她手上专门弄了一个护手的护垫,用来拉线绳,还有一把小小的铁钳子也是帮助纳鞋底的。这双鞋子是做给我的,炕上的席子下面压着的是姐姐父亲和奶奶的鞋样。就这样姑妈每天晚上都做鞋子,不知道做了多少个晚上多少双鞋子。
给苹果套袋子为了赶时间,姑妈总是凌晨三四点钟起床,当大家都在酣睡时她独自一人起床做饭,会做我喜欢的鸡蛋汤,还有每个人一个蒸鸡蛋,有稀饭花卷和土豆丝,苜蓿麦饭,饸饹面凉拌的很是好吃,份量多,晚上也有的吃。等六点时她会喊我们起床吃饭,所有的东西她都是一个人做的,只要有农活,她都会习惯性的早上,一直都是这样。
姑妈家里的活也很多,给猪牛割草闸草、锄麦地油菜地,种菜施肥、洗衣做饭……她总是忙完家里的过就来给我家帮忙,姑妈和姑父牵着他们家的老黄牛给我家耕地,施肥锄地弄麦子姑妈都会来,姑妈在我眼里就是这样永远都不会觉得累的人,一直勤快,去姑妈家里永远有干不完的农活。所以我不是特别喜欢去她家。甚至有一年想吃姑妈家的李子,我叫着小伙伴一起偷偷的去摘,都没进姑妈家的门。
上小学我都是特别的害怕姑妈,害怕去她家,也害怕她来我家里。她的声音从大老远传来我莫名其妙就有种想躲起来的想法。
上初中去镇上读书,十多里路,每周只能回家一次,见姑妈的次数少了许多,姑妈家盖了新房子,大表哥娶了媳妇,有了孩子,她要帮忙照看小宝宝也没功夫来我家了,就这样基本上都是逢年过节才可以见到她,她也没有以前那样看起来凶了。周末有空我会去姑妈家看看她,她会做好多我喜欢吃的东西,表哥表姐买的好吃的都会留一份给我。直到上了高中二表哥也娶了媳妇,表姐也出嫁了。表哥们带着媳妇孩子去广东打工了,家里只剩她和姑父两个人了。这就是电视新闻中的空巢老人吧?
上了高中我才明白,姑妈以前的“凶”都是有道理的,她期盼着我们能过上好的生活,以前的苦日子真的过怕了,她不能再让自己的孩子过苦日子。现在的生活好点了,不再为柴米油盐酱醋茶操心了,居住的环境也好了,这都是她辛苦劳作换来的。
我“再也不怕”姑妈了,我知道她也会孤独也会想我。那年她去广东给表哥们帮忙照看孩子和做饭,照看了大慨有半年多,广东那边太热姑妈实在待不了。热的全身的痱子,所以不得已只能回来。记得是腊月二十四,那天正好赶集置办完年货我就去了姑妈家。我刚一进门姑妈就抱住了我,眼泪悄无声息地流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