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蒲(原创)
《呼兰河传》中那个水泡子,给人们带来了不便和热闹。
萧红细腻地描写了猪掉进水泡子的情景:“车夫从泥坑里爬出来,弄得和个小鬼似的,满脸泥污,而后再从泥中往外挖掘他的马。”附近的人们跑回家去,取了绳索,拿了绞锥。用绳子把马捆了起来,用绞锥从下边掘着。人们喊着号令,好像造房子或是架桥梁似的,把马抬出来了。“
村里人过这个泥坑子,也得小心再小心:
一下起雨来这大泥坑子白亮亮地涨得溜溜地满,涨到两边的人家的墙根上去了,把人家的墙根给淹没了。来往过路的人,一走到这里,就像在人生的路上碰到了打击。是要奋斗的,卷起袖子来,咬紧了牙根,全身的精力集中起来,手抓着人家的板墙,心脏扑通扑通地跳,头不要晕,眼睛不要花,要沉着迎战。
偏偏那人家的板墙造得又非常地平滑整齐,好像有意在危难的时候不帮人家的忙似的,使那行路人不管怎样巧妙地伸出手来,也得不到那板墙的怜悯,东抓抓不着什么,西摸也摸不到什么,平滑得连一个疤拉节子也没有,这可不知道是什么山上长的木头,长得这样完好无缺。
挣扎了五六分钟之后,总算是过去了。弄得满头流汗,满身发烧,那都不说。再说那后来的人,依法炮制,那花样也不多,也只是东抓抓,西摸摸。弄了五六分钟之后,又过去了。
一过去了可就精神饱满,哈哈大笑着,回头向那后来的人,向那正在艰苦阶段上奋斗着的人说:
“这算什么,一辈子不走几回险路那不算英雄。”
这泥坑子,还淹死小猪,用泥浆闷死过狗,闷死过猫、鸡和鸭。村里也就有了卖便宜猪肉的机会,也就有了小孩子说是“瘟猪肉”而挨打的镜头。
《呼兰河传》中,人们的日子过得简简单单,就像是一日三餐。
呼兰河镇有坚强的卖豆芽菜的。王寡妇。王寡妇“一年一年地卖着豆芽菜,平静无事,过着安详的日子。”为什么她突然疯了呢?她的独子到河里去洗澡,掉河淹死了。但她“到底还晓得卖豆芽菜。她仍还是静静地活着,虽然偶尔她的菜被偷了,在大街上或者在庙台上狂哭一场,但哭过了之后,她还是平平静静的活着。”这样一位无奈又坚强的妇人,把日子的苦一口口咽下,仍对明天充满期待。
呼兰河镇有扎彩匠。
这是一群不修边幅的人,甚或说是粗糙丑陋的人:
”长头发的,毛头发的,歪嘴的,歪眼的,赤足裸膝的,一日日地重复着活计:给一个用秫杆捆好的人架子穿上衣服,装上一个头就像人了。把一个瘦骨伶仃的纸糊好的马架子,上边贴上用纸剪成的白毛,那就是一匹很漂亮的马了。人们糊里糊涂地过日子,脱下单衣去,穿上棉衣来。”“生老病死都没有什么表示,生了就任其自然地长去;长大就长大,长不大也就算了。老,老了也没有关系,眼花了,就不看;耳聋了就不听;牙掉了,就整吞;走不动了,就瘫着。”“病,人吃五谷杂粮,谁不生病呢?”“死,哭了一朝或者三日,就总得到城外去,挖一个坑把这人埋起来。”埋了之后,那活着的人们仍旧得回家照旧的过着日子,该吃饭吃饭,该睡觉睡觉。“他们的悲哀也不过是随着当地的风俗的大流,逢年过节的到坟头上去观望一回。”“回到城中的家里,又得照旧的过着日子。一年柴米油盐,浆洗缝补。从早晨到晚上忙了个不休。”
假如有人问这些扎彩匠人生的意义,他们会直截了当地不假思索地说了出来:“人活着就是为了吃饭穿衣。”再问他人死了呢?他们会说:“人死了就完了。”
呼兰河传有卖麻花的,他惹得一家的五个孩子因争抢麻花而罚跪。也有黄昏时卖凉粉的,来了又去了;卖瓦盆的、捡绳头换破烂的也都去了,这时卖豆腐的适时出场,迎来了男女老少的开门相迎。
就是这样一群像草一样顽强的人,简单地过着日子,他们的原始、朴实,安于当下的贫困,享受着片刻的欢愉,不躁不愠,不怨不馁,把当下的担当扛在肩,努力地过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