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暇在家养病的某一天,站在窗前,感受着不算太冷的初冬的风略过鼻尖,嗅觉神经瞬间活动起来,传给大脑一个不可思议的信号:我似乎,闻到了冬天的味道。
很难描述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气味,北方的冬天供暖,所以冬天的空气理应比夏天的质量差些,我据此推测或许是风中尘灰的味道。后来贴着沾满积尘的外墙小心地闻过,又曾在雾霾天作死地不戴口罩试图寻找这种气味,不,都不是。这是一种仅限晴朗的日子里才能捕捉到的北风的气味,干燥凛冽,带着长途跋涉的风尘感,空旷淡漠没有生气,却毫不吝啬地席卷万物的气味,低温激得毛孔瑟缩一下,转瞬即逝,即使追着深吸几口气,也再捕捉不到最初的味道。或许从寒冷的西伯利亚高原出发时,它就一直如此。
用它作为冬天气味的代表,应是恰如其分。一种鲜活的味道从来不是单纯的味道,可以是画面,可以是微电影,是开启回忆闸门的钥匙。枯黄的丛草,落地的树叶,干燥的树皮,晶莹的霜雪,成堆的稻草,冷硬的泥土,结冰的河面,不同的味道组合交织出不同的时节不同的生活,从冬至一直到数九结束。而北风从始至终贯穿期间,串联了整个冬天的记忆。
冬季味道最浓烈最复杂的时段,当属过年,小年开始大扫除的灰尘味,堵在采购年货路上的尾气味,新春联的油墨味,糖果饮料的甜腻,年夜饺子汤的馨香,烟花呛人的火药味,崭新的压岁钱的味道,家谱前日夜不间断的香火味,走亲访友聚会时的烟味,大人打牌时小孩子守在果盘旁的瓜子和橘子的香甜,共同编织出我少年时代不同于祖辈的“年味”。
九九春归,春天的风是百花斗芳的展场。学生时代屋前窗外是成排的桃花树,阳春三月花开如云如梦,美则美矣,也不免烦恼。虽然对花粉不过敏,十里花香却消受不起。清淡的果甜令人陶醉,浓郁的花香总让我想起浓妆艳抹的脂粉味,连着肠胃都倍感不适。闭门关窗宅居室内便成了常态。我倒也不是不解风情之人,不过更愿意于少有刻意栽种的花的乡下,挽一段柳枝轻嗅嫩芽的青涩,感受静悄悄的盎然春意。
夏天处处都充斥着炙烤的燥热浊气,唯独雨天的清新让人心怀舒畅。尘土飞扬的城市,雨水里总是带着厚重的泥腥味,连淋雨都变成了奢侈。绿化好的地方,夏天的雨是水淋淋的草木香。一开窗,好像一下子扑进一片森林中,草木枝叶的翠意皆溶在雨中,化作沁人心脾的清雅,混着潮湿的腐土味,让人恍然有种拥抱了整个自然的错觉。
而天气转冷,同样的雨便有了不同的味道。秋雨如玉,剔透寒凉,就连湿气都被冷意减淡了几分。城市的秋雨几乎没有味道,和着没完没了的单调雨声,仿佛时间都被锁住。古城老宅倒是会泛起陈旧的气息,雨水一淋,如同久远的回忆苏醒,模模糊糊看不甚清,只一种淡淡的惆怅萦绕心头。
失去了味道的世界就像梦境,纵然鲜活,终究是缺乏了一份真实的触感。
补充,正飘着雪的时候,空气和平日里又有不同,清新空灵似乎带着隐隐的甜味,好像……ice crea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