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雨天和《少年的你》
《少年的你》,我是一个人去影院看的。
那晚雨下得不大,但下了很久。地面上已积出了大大小小的水滩。
走了一段路,发现右鞋底大概是破了,渗进了水,袜子也全湿了。一种湿冷的感觉从脚底慢慢往上爬。
并不陌生,两个小时前在影院也是这样。只是那时是从头顶、从胸腔,一阵阵地往下蹿。
难受、心疼、压抑、惭愧……不知道该用什么情绪来形容这种抽象化的感觉,又不知道该如何纾解这些情绪。
于是我哭了很久,几乎从电影的开头,一直哭到了结尾。
不是那种因为某一个镜头,积蓄的情感一下子爆发式的哭,而是因为水龙头没有完全拧紧,所以一直在滴水式的,滴答滴答滴答滴答。
让我哭成那样的电影,这是第一部。
2 它仅仅只是一部关于校园欺凌的电影吗?
电影上映后,反响很热烈,一时间涌起了许多关于校园欺凌的讨论。
我是一个没有经历过校园欺凌、平安度过青春时代的人。
看完这部电影后,才觉得这有多幸运。
学生时期,我在本地数一数二的学校就读。并不是说好学校就等于没有校园欺凌,但回想一下,当初我们虽算不上非常刻板的书呆子,却也还是把多数的时间都奉献给学习了,这让那段时光变得格外纯粹,也让我们如同战友一般懂得惺惺相惜。
即便如此,我难以感同身受吗?
当然不是,否则我就不会哭得那么厉害。
想想原因,可能一是因为真的心疼这两位少年,二是因为除了校园欺凌,这部电影里其实还有不少话题,我们可以获得共鸣,比如大人和少年,善良和恶,法律和道德,守护和爱……这些,都在我们身边,都在每一天的生活里,都是我们存在于这个世界中所要面对的。
我特别想谈谈大人和少年。
之所以不用“成年人”而是“大人”一词,是因为更想强调心理层面而非生理层面、自我认知而非法律规定的概念。
这是一对很奇妙的关系。大人从少年成长而来,一边在丢弃一些具有少年感的习惯、情绪、性格、为人处事风格等,一边又在怀念和感叹再也回不去;而少年中,一部分对大人的世界充满了好奇和羡慕,想快一点长大好早日成为独当一面的大人,一部分则抱有嗤之以鼻、不愿同流合污的态度。
或许可以说,他们彼此憧憬着,也彼此冲突着。
我就是站在这两大阵营中间的人。
刚刚研究生毕业,从呆了二十多年的校园步入社会。虽然从年龄上来说,我早已成年,却时常发现自己仿佛仍停留在少年阶段。
又像一个大人,又像一个少年。
为了更好地适应社会生活,更好地塑造自己的内心世界,最近我开始频繁地思考着:应该成为一个怎样的大人。
主要通过这些途径:看书、看电影、看剧、观察和学习身边人、与好友展开长达两三小时的思维交锋。过程中我发现,做大人,好像是一门挺自私的学问:手握的武林秘籍都是为了自保,每日坚持习武练功、修身养性,也是为了在腥风血雨的江湖杀出一条路。
少有人会立志打下一方天下,庇佑少年的安乐,让他们活成少年该有的样子。
对少年这一群体,多数大人没有意识到责任感。
这其实是件蛮糟糕的事。
3 原生家庭可能是最大的加害方
对于少年而言,最重要的大人,来自他们的原生家庭。
之前在微博看到过一句话:“幸运的人一生都被童年治愈,不幸的人一生都在治愈童年”。
我觉得挺有道理,一个人的三观和性格是在成长过程中一点一滴养成的。其中,原生家庭有着极大的影响力。
《少年的你》中,校园欺凌的加害方魏莱,她的原生家庭总灌输给自己女儿与普通人不同的优越感,从未教育她如何去尊重他人,且过分地强调面子上的成就和荣誉感,将女儿视作了空洞的展示品;受害方陈念,以及小北,也都近乎于被原生家庭所抛弃,因而承担了同龄人难以想象的苦楚,无论是物质上的穷困和压力,还是精神上的缺爱和孤独。
所以最后,悲剧的发生,这些少年的原生家庭都难逃责任。
但让原生家庭不出错,几乎是不可能的。
不像职场上岗前可以接受培训,考试没通过可以重考,家长这一身份,没有培训,没有考试,也不能重头再过一遍。所以每个人都不可能百分之百做好,总会有让子女受伤、失望的时候。
韩剧《请回答1988》中,女主德善的一场哭戏让我印象深刻。因为生日的事她怪父母总是偏袒姐姐和弟弟,作为家中二女儿的自己没能得到平等的爱。后来,德善的爸爸在街巷的小卖部给她单独买了个小蛋糕庆生,两人并排坐在长凳上,他说:“爸爸我,也不是一生下来就是爸爸,我也是头一次当爸爸......”
那份因生疏而产生的无奈和愧疚感,让我瞬间哭了出来,也觉得能稍微体谅一下自己的父母了。
其实,所有家长都在面对这种生疏。哪怕孩子已经从咿呀学语的儿童,逐渐长成了仿佛能独当一面的“小大人”,但很多时候,家长们仍会感到无措。
他们可能脾气确实不好,精力也有限,看问题不细致,又不太会主动表达情感,可能和孩子之间确实存在较大的代沟。这些都会导致大大小小的问题。
但做得不好的家长间也是有区别的:一些家长认识到了自己的不足,会主动学习,会知错就改,会努力地愈合孩子的伤口,消除留下的疤痕。而一些家长却从来看不见孩子的伤口,或者习惯了视若无睹,渐渐与孩子越走越远。
所以,一个好的原生家庭,并不是不犯错的家庭,而是能和孩子一同成长的家庭,是努力给孩子营造良好的生长环境,让他们活出美好的少年模样的家庭。
如何努力呢?首先也是最关键的是,摆正自己的位置,重新认知自己与孩子的关系。
“我是为了你好”、“我这么做不都是为了你嘛、“你得听我的”,多少类似的话语破坏了亲子关系。一味地强调自己的“良苦用心”和牺牲精神,只会让孩子觉得自己是件附属品,是没有思想的玩偶,是被沉溺在所谓爱的深海中近乎无法呼吸。
杜江在《爸爸去哪儿》第五季结尾时,朗诵了海桑的《给我的孩子》:
“你不是我的希望,
不是的,
你是你自己的希望,
你可以做一个全新的梦,
梦里不必有我,
然而我爱你,
我的孩子!”
我欣赏这样的父母,与孩子之间是相爱的,但这份爱不全是付出,也不是负担,而是参与、倾听、关怀,是共同成长。
不要再搬出什么生育论,不如用“相遇”这个词来替代,我们能够以父母和子女的身份相遇,是一种值得珍惜一辈子的缘分。
其次,要多陪伴和交流,并且要给予孩子能够感受到的满满的爱,认真地,用力地。
被爱包围着长大的孩子,能一眼被认出。他们往往自信,在感情上落落大方、不会隐藏,因为他们知道就算失败了,仍有退路。家是永远的避风港,因而无所畏惧。
相反,从小缺爱的孩子,会自卑,对自己苛刻,往往不懂得如何去爱别人,如何接受别人的爱。感情难题总会困扰着他们。
所以,对于孩子来说,“爱”这个一生的课题,因原生家庭已打好了不同的基础。
不是每一个妈妈都会在临睡前给孩子读故事书,在出门前为孩子烫好校服,在被老师叫去谈话时还能先听听孩子的说法;
不是每一个爸爸都会教孩子练自行车,下水学游泳,去找欺负孩子的人算账。
但没有关系,孩子并不是想要全能型的父母,他只是想生活在爱之中。
4 做一个称职的陌生人
在原生家庭之外,一个少年每天还会遇见形形色色的大人。一些是熟悉的,或有过几面之缘,一些是全然陌生的,在某个时刻擦肩而过。
这些大人,他们的一言一行交织在一起,组成了少年心中最初对“社会”的模糊印象。
如果大人们是帅气的、善良的、优秀的,对少年来说会成为一种力量。
而相反的话,少年会失望吗?厌恶吗?还是会在懵懵懂懂之中也成长为那般模样,成为又一个不帅气、不善良、不优秀的大人呢。
所以,身为大人,我们真的应该认真思考,如何为少年做点什么。
最好的方式,是在行动上给予力所能及的帮助,和精神上给予正向的影响。
世上的大多数少年都过得很平凡。来自一个平凡的家庭,就读于平凡的学校,而后找了份平凡的工作。其实,这种平凡也是平安,已是幸运。因为还有一部分少年,他们真的过得很糟,甚至可以说很惨,却没有大人为他们挺身而出。
韩剧《我的大叔》是我2018年度最爱。在我看来,它无关爱情,而是发生于一个大人和一个少年之间纯粹的关于救赎的故事。
女主至安多让人心疼啊。没有父母,却扛着他们欠下的一屁股债,需要赡养无法自主行动的聋哑奶奶,还要承受青梅竹马光日虐身虐心的讨债,连抽转地打着好几份工累倒了才算休息,然而没有人愿意帮助她,全是一听到她的前科便躲得远远的。
所以她才会说,如果每一生都活到六十岁,自己已经投胎五百次的话,大概是三万岁了吧。
一个少年本不应该活成这样。
遇见东勋,于她而言是美好的奇迹。他看见了她,且没有忽视,他会背着她的奶奶爬上长长的台阶,他会因为心疼她和光日厮打在一起,他会默许身边的一群大人一起来关照她、帮她办奶奶的葬礼。他懂她,心疼她,且帮助了她一次又一次。他是知安遇见的第一个大人——第一个像样的大人,第一个好人。
像至安一样活着的那些少年们,如果都能在人生中遇见东勋一样的大人,哪怕仅仅那么一人,在学校、职场、日常生活中给予慰藉,扶他们一把,也会完全不同吧。
还有一种方式,成为一个更好的大人,成为少年的榜样,为他们创造更好的成长环境。这是千千万万个大人,能够为千千万万个少年付出的努力。
为什么如今犯罪呈现低龄化,为什么本该单纯的少年做出各种令人心寒的事,其中一个原因是网络。我们常说网络是一把双刃剑,也会导致许多负面影响。但你有没有想过,这些负面信息、低俗文化,多是成年人的网络生活所产生和传播的。
打开微博评论,点开视频弹幕,一堆“键盘侠”散播着恶意。你甚至想象不到,这些不堪入目、冷血至极的文字可能出自我们身边的某一个人。
想起在影院,电影到魏莱死了的情节,后排传来一个声音:“她终于死了”,就差拍手称快了。听得我心里一阵冷,恶来得多么容易,不过就是突然的情绪化,不过就是动动嘴。如果放到现实中,这样的恶意却会杀死一个人。
在如此环境中成长,凭什么期望每个少年都能出淤泥而不染?
所以,先成为一个好人吧,一个心怀善意、在少年面前能够挺直腰板的人。这样,这个世界也会慢慢变得更温暖善良一些,少年才能在更好的世界里活出本该活出的样子。
《少年的你》是让人很痛的电影,也是让人值得思考的电影。
如果你是一个大人,请感受一下肩上的责任,为身边的少年们做些什么吧。
或者,先从让自己变得更帅气做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