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夜下的天府草场------成都草根记事
你在月夜午时去过天府广场吗,你会忘却一切的车水马龙,忘却那挺立的 雕像,停下你的脚步,趴在地上去亲吻那片承载你的土地,去问候每一根平凡的却绝对不同的小草吗?
(一)保安老黄
早上10点,懒洋洋从床上爬起来,胡乱洗漱了一下,便想下楼去吃碗夏记肥肠粉,虽然不正宗,但比高记的性价比却要高一些。正走路上,后面传来一串单车的铃响。回头一看,原来是保安老黄,身子在车上坐得端正,却还是一脸的坏笑。我一脚踢向他的轮子:“又要去青龙场啊!”老黄不回答,嘿嘿笑了几声,正了正龙头,又向前骑去。前面的路,就是到青龙场的必经之路。
老黄是从川中的一个小县份出来的,这个县别的特产没什么出名的,就是有道鲢鱼菜在四川很是风光了不少年,当年的成渝路上内江以东是酸菜鱼的天下,内江以西就是那鲢鱼的天下。老黄还是小黄的时候,没啥别的爱好,就爱那酒色二字。80年代的四川小县份,要找这两种东西,最好的地方,就是老成渝线上的馆子了。于是还是小黄的老黄放下了手中的锄头,提上了几斤鸡蛋来到了公路边。他的舅舅的舅子的妹夫在路边开了个小馆子,白天卖鱼的,至于晚上是否兼营板凳鸡,俺没敢问,只是每次和老黄谈起当年那龙泉山上的板凳鸡的往事,老黄总是一脸的不屑,总让我有种想提问的冲动。不管是那几斤鸡蛋的功劳,还是老黄的一脸横肉的功劳,舅舅的舅子的妹夫立马就嘱咐他回去抱棉被。还是小黄的老黄那个乐啊,立马走了几十里山路,当天夜里3点又出现在了他舅舅的舅子的妹夫面前。车来车往,一晃就是三年。别的不说了,用老黄的话来说,主要有三点收获。其一,学到一门手艺,虽说没拿到什么四川烹饪学校的毕业证书,但做点家常川菜什么的,确实和门口的苍蝇馆子有得一比,至于为什么要列到第一,因为在小王没来之前,队里的其他人没谁敢对他的手艺提意见,私下里一说这个,老黄就会来气:“妈的巴子,还不晓得他那个巴国布衣的文凭是不是在九眼桥买的哦!”;其二,把酒喝够了。四川的酒出名,不仅仅是因为什么六大金花,还因为四川男人多少都能允上那么几口,更别论天天和酒打交道的餐馆师傅了。再加上舅舅的舅子的妹夫后台硬,也会做生意,虽然是路边馆子,有时候县里来人,乡里也会安排到他这家馆子,还是小黄的老黄也不管什么剩酒残酒,反正是不要钱的酒,这几年喝下来,你要问他什么叫马德利、路易十三他肯定不知道,但你要给他斟上一杯白云边、长乐烧、古井贡,他没准就给你来一段成渝路上的幸福往事,同时满脸的微醺状;第三,找了个老婆。老婆身段不错,面容也不错,经历了这十多年的风吹雨打,依稀还能想象当年的繁荣。到底当年老黄是怎么办了的,俺怕涉及性质问题,也不好意思酒后套真言,从她在我家暂住的那两天的表现,再加上保安们在吃过一次黄姐姐的手艺以后再也不愿黄姐姐到了成都玩还要在厨房忙碌的紧张。俺就明白了老黄的一脸横肉上那几丝无奈的来源。
等等,刚才在院子里打麻将的一个背影不就是黄姐姐吗?什么时候又来了?我忙冲老黄的背影大骂,“老黄,你疯了啥,自留田来了你还去交水费!”老黄没回头,只怕他的心思早就跑到“一碗面”(青龙场的一个发廊嫂)那里去了!
其实老黄不是去青龙场,晚上出来散步时候看着他满脸笑容的举着栏杆,聊上几句,才明白他今天又做了笔大生意。
我们院子里一共五个保安,要说待遇在成都不算差也不算好,每个月600大元,吃住免费。所以有的人呢就凑合着过日子,时不时还打点五一二的小麻将。而有的人呢,就想着各种办法捞点钱。其中的翘楚呢,就要数班长老杜和老黄二人了。老杜现在到新疆去了,就先谈谈老黄的发财之道-----房屋中介。
想来在大城市租过房的人都知道。要找房子,除了找朋友找房串串,另外个办法就是到居民区里问门卫。人熟地熟,而且入住以后还更多一些关照。老黄在这个院子数来也有五六年了,四百来户人的状况都是了解得八九不离十,加上一脸横肉上不间断楞笑,极容易让人产生信任感。于是很多住户要出租房就把房子钥匙交给他,要卖房了也先在他那里留个话。成都现在的中介费用是多少已经很久没有关心了,但老黄收得确实不高,最多也就一个月房租的价钱吧,也就是300到500之间吧。一月要是来上一两个,工资也就翻倍了,要是遇见个买房的,一笔生意下来。捞个两三千就可以乐上好几个月了。于是老黄的脸上几乎天天都是乐呵呵的,说他是楞笑也好,说他是欢笑也好,反正钱要赶紧存进银行去。这早上8点到下午4点的中班也非他不可!(保安分三班上岗,中班是来访人数最多的时候)为了这事。班里其他的保安们没少眼红过,但大家在上面的背景都差不多。说到在这里的资历除了另有门路的老杜外还没人能比,后来几轮谈判下来,老黄多少拿了点出来,为这事老黄闷了好几天。后来俺和他大概讲了讲利益均沾,以小套大的理论。估摸着他是理解得异常透彻,后来院子中有意出租的房屋钥匙全落在他手上,他谈成的买卖当然是要拿点出来,但其他保安好不容易碰上的买卖不分他个一半也得要捐献四成这买卖才做得下来。于是老黄笑得更加的灿烂和持久了。
老黄不打牌,这在四川男人尤其在时间充沛的住宅保安中很少见。但凡时间允许,保安们便聚在自行车棚搓上几轮。只有老黄从来不参加此类活动。不是一个人在旁边闷头大睡,便是一个人跑到青龙场交水费。有次和他谈起原因。他撇撇嘴,“桌子上放一炮都要20块,我到青龙场去放一炮啥子都享受了还只要10块钱呢,做人麻,要节约!”节约来节约去问题出来了。年轻轻的三十来岁的人,肾亏便成了常见病。一次到他们宿舍里坐坐,顺手拿起个药瓶玩玩,他忙叫我放下。不解便问,他羞答答的答道,“水龙头坏了,保养保养,那种药200多一颗哦。。。。。”我再细看看药效说明,这才恍然,难怪他那段时间都不谈青龙场了。
保安们人少也够演一出戏了,相互间都有那么些不满。有一次坐在值班室,只有保安肖师在,和肖师谈到老黄为什么不玩牌的原因,肖师不屑的说道,“他敢玩吗?我们这些人哪个都敢说走就就走,只有他还死皮赖脸的窝到这里屁都不敢放一个。。。”我问为什么。肖师不答,开始谈起了他老婆的真诚,谈起了小王老婆的能干,谈起了老杜老婆的贤惠。。。。。。。惟独不说老黄的老婆。不就是爱打麻将做饭手艺不好吗?直到去年岁末黄家嫂嫂在我家里住了几天,我才算有了点感性的了解。
好象刚放寒假吧,她带着2个女儿到成都来玩,多少我一个人住着两室一厅的房子,老黄找到我帮忙,也算还个人情吧,毕竟老黄曾经帮我一个很大的忙,我便答应下来。然后我的小厄运便开始了,第一天,烟缸砸碎了......;第二天,马桶按坏了......;第三天,水龙头扭断了......;第四天,冰箱里的水果冷点吃完了......;第五天, 蔡琴的碟子印上个脚印......;第六天,我去修理话筒......;第七天,我在清理地板上的鞋油和奶油......第八天,送走了妻女的老黄上门道歉,我拒绝了他递上的百元大钞票。一个人买上酒菜,坐在阳台上对月高歌,自由万岁!单身万岁!
第九天再和老黄深谈,原来家里的地早就没种了,要送人种还得拿钱给人家呢,她每天就是在家里打麻将,也不管小孩,到了晚上经常是带到爷爷家去吃。两个女儿都还在读书,但成绩也不大好,但还是得读下去啊!“那你也太辛苦了嘛,劝劝她麻!”老黄苦笑了一下,拍拍我的肩膀,“兄弟,哪个喊我们都是男人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