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记忆

我出生在北京301医院,当时父母在内蒙古工作,母亲是地道的北京人,49年当兵去了内蒙。我的姐姐们都出生在内蒙253医院,怎么到了我这儿,母亲就跑到北京来生了呢?

我猜原因有二,一是俩个姐姐都小,母亲照顾不过来,就跑到姥姥这里寻求帮助,二是怀我的时候,母亲觉得是个男孩,虽然是困难时期,她却把我养到了八斤六两,一个大婴儿。

我出生后,护士告诉母亲是个女孩,母亲不大相信,她为此一直坚持说,医院把我搞错了,还坚持要做DNA,直到父亲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母亲的无理要求,她才不再提起。

母亲的失望可想而知,她一直坚定地认为,肚子里是个男婴,为此,她早早地把男孩的名字也起好了。母亲的想象力惊人,当时我父亲是个团级干部,她却觉得我是别人家的孩子,那家父亲肯定是个师级干部。

母亲怀疑的理由很简单,我长得既不像母亲,也不像父亲,比他俩都好看,但父亲却说,在我身上看到了奶奶的影子,后来的日子里,他曾不止一次地对我说,你和奶奶年轻时太像了。这或许就是隔辈遗传吧?记得学医时老师讲过,爷爷奶奶那一辈对你的影响大约是百分之二十五。

出生后,我的户口就被姥姥落在了北京,到了该上幼儿园的年纪,需要把户口转回本地,母亲就回姥姥家,把我的户口迁到了内蒙。

很快,母亲就因为我感到了骄傲。两岁时,我就在电台里唱儿歌了,胆子很大,不慌不忙,出了错也很淡然,虎门无犬子,师长的孩子嘛!四岁半时,六一儿童节到了,我们要演出,我当领唱。母亲送来了一条新裙子,白点点咖色的背带裙,穿上很漂亮。我站在那里开始领唱:“天上布满星,月牙亮晶晶。”

那时,一个星期才能回家一次,特别想家。幼儿园时吃了很多牛奶面包,最怕吃肥肉,我会悄悄地吐到桌子底下,用我的小脚丫把肥肉搓烂,地板上一块油腻。很快就被老师发现了,她告诉我不可以这样做,必须吃下去。看在我为幼儿园领唱的份上,我即使尿了裤子,老师也会网开一面。

童年的时候,每年暑假我都会去姥姥家,妈妈会把塞进一辆吉普车,把我送到北京和姥姥住一段时间。当时要到居委会去登记一下,说明白大概住多少天,然后我会跟着姥姥去买菜,还会跟着姥爷去月坛公园遛弯,姥姥会给我买爆米花儿,是那种大米的爆米花儿。

可能是因为出生地的原因,等我长大了一点后,对北京充满了深厚的眷恋。我的回忆总是伴随着红墙灰瓦,北海故宫,颐和园,八大处,羊肉胡同和三里屯的点点滴滴。

长安街的鹅黄色华灯是我的最爱,每年十月,我们都要在那里开个来回兜兜风,看看美丽的夜景,我大舅说,我们的街灯比城市的道路先进很多。

我老舅有一帮朋友,他们成立了一个宣传队,排练节目,我当时是一个跟屁虫,他到哪里我就跟到哪里,他们一帮年轻人很开心,头半个月大吃大喝,后半个月互相借钱过日子。

老舅妈很有气质,长相谈不上漂亮,但出身在高级知识分子家庭,老舅为她着迷,那个时候她的父亲刚好有了问题,她便答应了老舅的求婚,婚后,一家人他们住在一个四合院里,只有一间屋子,家里非常简朴。

我也很喜欢老姨,她那时正开始谈对象,外号酸梅汤,因为她被姥姥惯得说话娇滴滴的,她也是有福气的女人,结婚后又被丈夫惯着,宠着,一辈子自己不会做饭。她的手修长,白皙,弹钢琴的样子很美,很会打扮,让人看了很喜欢。

北京的早餐特别好吃,油炸糕、油饼儿,还可以把油饼里边儿裹上脆脆的排叉,把烧饼里边儿夹上驴肉。这和我们内蒙古的早餐真是天壤之别,其实我小时候就没怎么吃过早餐,因为没有早餐,只有一种压缩饼干,或者是一个冻苹果,冬天的时候就是黄羊肉干。

在姥姥眼里,我就是个小可怜,所以每次到了姥姥家,就感觉刘姥姥进大观园似的,我姥姥特别会做菜,她烧的丸子白菜粉丝汤和老北京炸酱面非常好吃,至今想起来都很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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