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三五】之 白玉堂的为人与用人

开始正题之前,不妨先问一个问题:若是诸葛亮再活二十年,能否统一三国?

我的答案是不能。

究其原因,想要成大事,不能只用一种人。但诸葛亮喜欢用的、信任的都是他那一类人。他喜欢赵云,却未必瞧得起张飞。这也可以说是刘备的高明之处,刘备用得了诸葛亮赵云,也用得了关羽张飞。

所以话题拐回来,白玉堂身边有白福【从白家带来的人】,也有醉李等下人。以前聊起来时听到过人说,小白身边的人看着都给他跌份,不知道是为了衬托他这个主人风华绝代还是他不喜欢身边有好看长脸的人。对于说这话的人,我只能呵呵,因为长不长脸还真不是看脸的。小白能够不拘一格降人才,才真是有眼光的证明。而他能容人一方面的不足,扬其其他方面的长处为己所用,才真正是一个领导人所具备的才能和条件!

抛砖引玉,大家不妨一个一个将他身边的人分析来过,来看看这个陷空岛的五当家究竟是怎样的为人与用人。

首先,白福这个伴当肯定是从白家带过来的。他自然忠心耿耿,更是个机灵识相的。不过他并不是小白在卢家庄收下的人,虽然是他白少阵营的老人,但今次我想讨论的是在卢家庄归附到小白麾下的人。首先大概就是胡烈和醉李两人了。

关于胡烈与醉李,说来有趣,这两个人乍看是一伪一忠,但似乎都是给他白五爷脸上抹黑的主。一个是赤裸裸惹了事儿,一个是醉歪歪的上不得台面。

胡烈的长相大概比醉李体面些,是个糙汉子却糙的比较正常,书里对他的容貌没有正面的描写,对他兄弟胡奇也没有【这兄弟俩的名字合起来是“猎奇”,石老爷子是我想多了,脑洞开得太大是吧?嗯,肯定是的】。这些人物都是用来推动情节的过场人物,自然不会着笔过多。关于醉李更是如此,全篇最深刻的印象大概就是趔趔趄趄的出来开门,被丁老二忽悠了放了展昭。

俩人一个惹事,一个误事。让人对白五爷用人的眼光大打了折扣,那白五爷又为什么要用他们呢?

单说这俩人,一个是柳青送来的,一个想必原本就是陷空岛的旧人。一个是朋友情面留下的,一个是自己挑来用或者其他哥哥们指过来给他用的。一个是没心没肺的莽撞人,一个是醉歪歪的守门人。白玉堂怎么会用上他们,他们在小白身边的地位究竟是怎么样的。

我认为,这里面有更大的用人布局。

从原著里几次下人出场的情况来看,可以看出很多有趣的信息。一开始给人印象深刻的可以说是邓彪。

先上一段原文:

【大爷催船前进,二爷紧紧相随。来至切近,见那边船上立着一人,凶恶非常,手托七股鱼叉,在那里静候厮杀。大爷的船先到,便说:“这人好不晓事。我们素有旧规,以芦花荡为交界。你如何擅敢过荡,抢了我们的鱼,还伤了我们的渔户?是何道理?”那边船上那人道:“什么交界不交界,咱全不管。只因我们那边鱼少,你们这边鱼多,今日暂且借用。你若不服咱,就比试比试。”丁大爷听了这话,有些不说理,便问道:“你叫什么名字?”那人道:“咱叫分水兽邓彪。你问咱怎的?”丁大爷道:“你家员外,那个在此?”邓彪道:“我家员外俱不在此。此一队船只就是咱管领的。你敢与咱合气么?”说着话,就要把七股叉刺来。丁大爷才待拔剑,只见邓彪翻身落水,这边渔户立刻下水,将邓彪擒住,托出水面,交到丁二爷船上。二爷却跳在大爷船上,前来帮助。

你道邓彪为何落水?原来大爷问答之际,丁二爷船已赶到,见他出言不逊,却用弹丸将他打落水中。你道什么弹丸?这是二爷自幼练就的。用竹板一块,长够一尺八寸,宽有二寸五分,厚五分,上面有个槽儿,用黄蜡铁渣子团成核桃大小,临用时安上。在数步中打出,百发百中。又不是弹弓,又不是弩弓,自己纂名儿叫做竹弹丸。这原是二爷小时顽耍的小顽艺儿,今日偌大的一个分水兽,竟会叫英雄的一个小小铁丸打下水去咧。可见本事不是吹的,这才是真本领呢。

且言邓彪虽然落水,他原是会水之人,虽被擒,不肯服气,连声喊道:“好呀,好呀!你敢用暗器伤人,万不与你们干休。”展爷听至此句,说用暗器伤人,方才留神细看,见他眉攒里肿起一个大紫包来,便喝道:“你既被擒,还喊什么!我且问你,你家五员外他可姓白么!”邓彪答道:“姓白,怎么样?他如今已下山了。”展爷问道:“往那里去了?”邓彪道:“数日之前上东京,找什么“御猫”去了。”展爷闻听,不由得心下着忙。

只听那边一人嚷道:“丁家贤弟呀!看我卢方之面,恕我失察之罪。我情愿认罪呀。”众人抬头,只见一只小船飞也似赶来,嚷的声音渐渐近了。展爷留神细看来人,见他一张紫面皮,一部好胡须,面皮光而生亮,胡须润而且长,身量魁梧,气宇轩昂。丁氏兄弟也执手道:“卢兄请了。”卢方道:“邓彪乃新收头目,不遵约束,实是劣兄之过。违了成约,任凭二位贤弟吩咐。”丁大爷道:“他既不知,也难谴责。此乃无心之过也。”回头吩咐将邓彪放了。这边渔户便道:“他们还抢了咱们好些鱼罟呢。”丁二爷连忙喝住:“休要多言!”卢方听见,急急吩咐:“快将那边鱼罟,连咱们鱼罟俱给送过去。”这边送人,那边送罟。卢方立刻将邓彪革去头目,即差人送往府里究治。丁大爷吩咐:“是咱们鱼罟收下。是那边的俱各退回。”两下里又说了多少谦让的言语,无非论交情,讲过节。彼此方执手,各自归庄去了。】

这是夺鱼还鱼时的全过程。

当时展昭已经和丁氏二兄弟相遇,在茉花村做客,所以情理上站在丁家一边,这个是客情没什么好说的。

一般来说能有个名号的就应该是混出点头脸的,而根据卢方的说法,分水兽邓彪是新来的水路统领。那么他不是陷空岛的旧人,能够一下子当上水路统领自然是有人举荐或者点头同意重用他。按理说蒋平应该是陷空岛水上的总管,不仅是因为他熟识水性,精通水务,也因为他为人精明善用机谋,那为何丁老二每每说起来从不说蒋老四怎样,而是对他白老五恨的牙根痒痒呢?这就很值得玩味了。

是否可以做这样一种假设,这些人原本就是五员外起用的,而几位哥哥是默许的。他毕竟是老小,而且几位哥哥对他的性情也有很深的了解,若是小白的举动真的全然不和他们的心意,事情又怎么能做得成呢?邓彪究竟是不是外来人,我们实在是无从知晓,毕竟他只是个推动情节的人物。

我感觉有趣的一点是“卢方立刻将邓彪革去头目,即差人送往府里究治。”

这种处理方法是非常严苛的。中国古代有超稳定社会结构之说,据记载在唐朝时曾经出现过一个百万人的上州,其府衙官吏居然只有十一个人!想像一下十一个人管理一百万人,这在世界历史上也是绝无仅有的,也正因为如此学界才有中国古代超稳定社会结构之说。

这种结构的形成,归根到底是因为很多问题都在家族内部解决了。通常只有在家族与家族之间出现了激烈摩擦时才会被送交官府。而这种摩擦往往和人命相关。仅仅是因为边界争鱼的摩擦就被送交官府,况且两边说了算的人物都出面达成一致之后,还会如此被处理。起码说明一件事,茉花村同陷空岛关系微妙,若是卢大爷不这么处理,恐怕不能令丁家满意。

说起邓彪还有一个原因,胡烈与邓彪其实在下人里是一个路子的人,也就是莽直粗鄙,但肯定绝非一无是处。若是一点替主子办事的能力都没有,柳青何至于推荐这么个人去白玉堂那里?岂不是陷朋友于不仁不义?他肯定是觉得这个人可用才送给五员外。而这个人也要有点本事,白玉堂也才肯用他。况且看来他坐到了小头目的位置,肯定也要有服众的本事才行。

这件事说明了陷空岛与茉花村虽然面上平和各守一方,但其实暗地里摩擦不断。所为何事,一目了然:利益!这并没有什么奇怪也没有什么不妥。两边都是家大业大,说句不好听的是在替官府养一方百姓。两家都有水域,相互争夺资源,抢占买卖的事是可想而知的。

丁家老爹是总兵,虽然在宋朝时总兵还不似清朝时那样是有招兵买马之权的封疆大吏,但也不是小官。文中没有说丁家是发迹于松江,所以很有可能他是在丁老爷子退役赋闲之后才在松江置了家业。这样的事情并不鲜见,某位官员在某地待的时间久了有了根基,即使退休离开,也不会将自己苦心经营多年的地方轻易丢弃。

这里有一个佐证可以说明。原著中有丁母为丁月华小姐订亲一节,却并未出现丁父。但书中也从未说过丁父已经过世。书中曾暗示丁家家教严格,所以丁氏兄弟虽有游历江湖之心,却不敢太过远行,更不敢抛开家里的一切。且后面抓北侠一节中有智化携徒弟艾虎拜会茉花村的情节。书中说智化的父亲与丁氏兄弟的父亲是同僚,两方还互相问候长辈的安康,可见当时两方父上并没有过世。那为何丁父与丁氏宗族不在松江府呢?只有一个答案,丁氏宗族并不在松江。丁父退役赋闲后想必是落叶归根在老家,把这片产业交给两个长大成人的儿子来看管,也能增加他们的才干。所以也才有了丁母带着小堂妹去看望两兄弟,正好与展昭订亲一节。

两相对比,丁父若是经营多年,丁家在松江的产业肯定是小不了,作为官场中人平日里也多承官府照应。陷空岛的五位当家以卢大爷为首,一看就是白手起家没什么根基的。

据说白玉堂老家在金华是有实力的,但是第一远水解不了近渴,他的家业毕竟不在本地;第二白玉堂兄弟早年丧父丧母,后来他的兄长又过世,他孑然一身在陷空岛与几位义兄在一起,他有多少家业实在是未可知。但目前看来有一点可以分析出来,这个最小的义弟为了卢家庄的生计买卖倒是很上心的。

事情或许是这样的:陷空渔业有限公司早年还只是个鱼棚小作坊,有几艘小船出出近海打打鱼,到附近的鱼市上卖一卖赚点钱糊口。后来小鱼坊加入几个合作伙伴,生意一红火就折腾成了大公司。正要成立陷空远航渔业集团的时候,突然想到以前签订过条约啊!当时对方强过自己,自然是说什么就是什么。可是现在僧多粥少必然会捉襟见肘,市场那么广大,陷空岛不能总守着一小片地方过的紧巴巴的。商业竞争就是如此,就像伊利与蒙牛,后来者也有居上的时候。

在这种情形下,身为五员外的白玉堂坐不住了。公司发展壮大了,就必然会遇到竞争与打压,难道就要忍气吞声不发展了吗。可他大哥卢方是个忠厚老实人,宁可自己憋着不发展,也不愿惹事儿结怨。想来这个凌厉胆大的小弟也没少跟大哥论“婴儿长大了就不可能再缩回婴儿车”里这样的道理,无奈大哥就是摁着压着息事宁人。所以小弟只能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启用不怕事儿的新人去开拓资源抢占市场。

事情做多了总会被人知道。很难想像陷空岛其他几位兄长不知道,所以他们多半是佯装不知,暗自默许。同样的,事情发生过几次后茉花村也明白过味儿来。仔细去打听一下,原来生事儿的是他白五爷。但每每想要抓住把柄好好整治一下这人,让他也吃吃苦头,却总是抓不住由头,又有卢大爷护着,所以总是找不到机会跟他白五爷掰扯清楚,自然也难怪丁二爷会对他白五爷恨得咬牙切齿。

本来嘛,两人都是少年郎,虽然容貌本事上都是白玉堂更胜一筹,却很难想象丁兆蕙仅仅是因为自己不如人就在外人(展昭那时与他只是初见,还不熟悉)面前说他白五爷“阴毒狠辣,却好行侠义之事”。“阴毒狠辣”这个形容未免太狠,若不是丁兆蕙吃过暗亏,恐怕是不能这么说的,总不能是因为嫉妒白玉堂胜过他才这么背地里埋汰人吧。那就未免太小心眼了,有失大家风范。毕竟白玉堂“好行侠义之事”,他们二人在这些事儿上还总是一致的,即使方法不同,态度也是一致的,他肯定不会是因此而对白玉堂说三道四的。所以我能想到的便只有陷空茉花两方利益之争这一条了。

这番明争暗斗其实还有一条佐证,便是在后面五义皆为官开封之后,卢大爷曾有一次感叹,说丁家那样多好,还能守着一放产业。字里行间暗示着,失去了五位家主的陷空岛也已经失去了松江相当一部分渔业生意。可见茉花村的丁氏兄弟手脚也是极快的。陷空岛几位当家一走,他们就抢占了松江渔业的大半江山。商业竞争之残酷,同一片水域上的生存战当真是一丝也马虎不得啊!

接下来说说直接把火引到了白玉堂身上的胡烈。胡烈强抢民女这个事儿真是办的太挫了,不过不妨用此来分析一下他的初衷、动机和行为模式。

胡烈劫了女子是真的想献给小白吗?还是有自用的打算?

这个比较清楚,他应该并不是存了私心要假借五员外之名,自己染指良家妇女。

原文如下:

【那人道:“小人姓郭名彰,乃镇江人氏。只因带了女儿上瓜州投亲,不想在渡船遇见头领胡烈,将我父女抢至庄上,欲要将我女儿与什么五员外为妻。我说女儿已有人家,今到瓜州投亲就是为完成此事。谁知胡烈听了,登时翻脸,说小人不识抬举,就把我捆起来,监禁在此。”

胡烈道:“并无别事。小人正要回禀员外,只因昨日有父女二人乘舟过渡,小人见他女儿颇有姿色,却与员外年纪相仿。小人见员外无家室,意欲将此女留下与员外成其美事,不知员外意下如何?”说罢,满脸忻然,似乎得意。

再说郭彰父女跟随何寿来到船舱之内,何寿坐在船头顺流而下。郭彰悄悄向女儿增娇道:“你被掠之后,在于何处?”增娇道:“是姓胡的将女儿交与他妻子,看承得颇好。”】

这几段已经说的明白,他确实是想献给五员外,没有自己用的意思。那么接下来的问题就是,他怎么起的这个主意【这点子多挫啊,别说你主家是江湖上以义为名的响当当的人物;即便不是,你这样也大错特错啊大哥!】。

继续上原文:

【白玉堂听了胡烈一片言语,并不动气,反倒哈哈大笑道:“不想胡头儿你竟为我如此挂心。但只一件,你来的不多日期,如何深得我心呢?”

原来胡烈他弟兄两个,兄弟名叫胡奇,皆是柳青新近荐过来的。只听胡烈道:“小人既来伺候员外,必当尽心报效;倘若不秉天良,还敢望员外疼爱?”胡烈说至此,以为必合了玉堂之心。他那知玉堂狠毒至甚,耐着性儿道:“好,好!真是难为你。此事可是我素来有这个意呀,还是别人告诉你的呢,还是你自己的主意呢?”胡烈此时,惟恐别人争功,连忙道:“是小人自己巴结,一团美意,不用员外吩咐,也无别人告诉。”白玉堂回头向展爷道:“展兄可听明白了?”展爷已知胡烈所为,便不言语了。】

看到这儿颇为无语,只能说这哥们脑子也够直的,都不带转弯的吗?不知此处算不算柳青猪队友,把白玉堂坑了一把。要不是在展昭面前,想必他也不会白白丢了胳膊,但事已至此,就算当着柳青,让旧主颜面扫地,这事儿也得这么办了。他白五爷手下,不藏奸!

我习惯将事情放到当时的时代背景下去分析去看。还是那句话,不要用现代三观套古代三观。

以前看宋人笔记,庄季裕《鸡肋编》中有这样一句话:“建炎后俚语,有见当时之事者:如……欲得官,杀人放火受招安;欲得富,赶著行在卖酒醋。”这多少可以反应当时的一些社会风气。用现在的话说,涉=黑是升官发财的合理手段。

若说建炎时期是在南宋,那么我们可以看看水浒。水浒的故事发生在徽宗年间,总可以反映当时的一些社会真实吧。

话说回来,作者是清朝人,那么清朝时的社会状况也是如此吗?我觉得不用我说,古代的社会监管实在是远远达不到现在的程度,又没有摄像头啥的,估计“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开”的事儿少不了。所以胡烈觉得自己做了此事想必没什么大不了,讨主人家欢心更重要,只可惜这次他打错了算盘。

跳出戏外来看,说书写文都需要扣子需要包袱,也需要推动情节的人物。胡烈明显是个推动情节,引起故事的人,在这点儿上他的作用比邓彪和醉李更明显一些。所以这个人的智商硬伤或许有其必要之处。

倒回来说醉李。醉李和胡烈、邓彪应该不属于一路人。他帮着骗展昭入套又负责看守,显然不是一个简单的酒鬼而已,而且豪饮在古代文化中不是那么简单的酒鬼之举而已。李白这样的诗仙最爱豪饮,下笔如神豪情万丈。从书中来说,小侠艾虎也是个能饮的,还有因为饮酒误事的不良记录。喜欢豪饮本身就是豪侠的一种标志,所以即使不是豪侠的人,想要模仿一二也说得过去。其实放在现在,这喝酒吃肉也是比较幸福的生活嘛。辛劳的穷人难能整天喝酒吃肉。

我比较好奇的是,醉李是哥哥们指给他用的?还是五员外自己指名要来的呢?

既然有醉李这个诨号,那此人嗜酒的特点肯定是早就人尽皆知,很难想像卢方会把这样一个人指给自己的兄弟用。以卢方稳重老实的为人,他指给小弟用的人应该比较妥帖踏实才对。

但陷空岛上的当家也不只他一个人,这个人也未必就是经过他的提议和同意才指给他白玉堂的。某禁不住暗搓搓的想,四爷这么做也是有这种可能:故意指个不好使唤的给他,正好磨磨老五的性子,好好在家管教下人,既能增强管理才干,也省得他出去惹是生非。这也是出于一片好心,毕竟没什么线索,谁说的准呢。

所以无非两种情况,哥哥们给他使唤的,他自己要来使唤的,但无论那种情况,这人绝非百无一用之辈。

还有一点需要注意,在古代这种下人往往是有人身性质的。除了长工短工这种雇佣关系之外,也有一些所谓“卖身为奴”类型的,这种“卖身为奴”也可能是长短契的,不一定都是终身的,也可能只有几年。甚至女性仆役里给人当妾的,也是有年限的,到了年限自己回家。这种记录在很多史书里都有。

这样的下人其实有一个问题,就是当时雇佣时钱是给了对方的,但若是对方用的不称手,想要赶走就不太好了。因为钱已经付了,往往是要不回来的。要是这时候把人打发走,倒是正中下怀。所以往往是灵透的放在身边用着,粗笨的打发去跳水劈柴干粗重的活计。醉李显然不是这种干粗活的类型。

个人倾向于,醉李本身就是陷空岛上的人,而不是小白从老家带来的。至于他是哪种方式成为陷空岛下人的这个就不得而知了。下人未必都是经过卢方的手挑选进来的,但若是按照卢大哥的用人来讲,他肯定是喜欢忠厚老实的,也就是说能力不管怎样,忠心很重要。其他来讲,有点儿小毛病没问题,只要不误事儿就行。所以醉李大约就属于这种状况。

这里有个问题,看看出来的几个下人,有几个真的是五爷的人呢?

从整理来看有以下几个人:胡烈,醉李,何寿,姚六,费七。前两个暂不多费口舌。根据原书中所记:

姚六辅助醉李看管展昭;何寿送郭彰父女去瓜州;费七是五义厅跟前的人,经常侍奉小白 柳青 丁大喝酒。

从几个人的工作职能来看,我认为费七并不能算是五爷的人,他的本职工作或许就是在前厅做管理和服务工作。五义厅不是五爷的自家院,所以费七属于卢家庄本身编制人员的可能性更大。个人感觉不能算是白五爷的人。

何寿的情况我认为相同。他们应该都属于卢家庄的下人,具体担任某一个部分的工作,并不拘是谁的人,哪位爷吩咐什么就听什么做什么,要是说起来本家自然是卢大爷的手下,但是四位爷的命令肯定都听。

这里关于何寿需要一提,废话不多说,先上原文:

【再说郭彰父女跟随何寿来到船舱之内,何寿坐在船头顺流而下。………………正在谈论之际,忽听后面声言:“船里头不要走了,五员外还有话说呢。快些拢住呀。”何寿听了,有些迟疑道:“方才员外吩咐明白了,如何又有话说呢?难道此时反悔了不成?若真如此,不但对不过姓展的,连姓柳的也对不住了;慢说他等,就是我何寿,以后也就瞧他不起了。”】

从这段来说,首先给人感觉何寿并不是如白福,醉李一般同五爷比较亲近的下人,或者说近身伺候五爷的下人。由此可以看出他应该就是陷空岛常用下人,负责某一方面的工作,临时被五爷指派去做某些事情。

第二,何寿平时对五爷的态度如何?其实看过原著我们都知道,来人是胡烈的兄弟胡奇,给哥哥报仇来的,喊了五爷的名头让人停船,小伎俩而已。但何寿这段心理很妙。他至少说明两点:1.他平日里对五爷是有敬佩之情的;2.这种敬佩不是五爷要来的,而是五爷挣来的。

何以如此说,我们慢慢来分析。

【慢说他等,就是我何寿,以后也就瞧他不起了】其实看到这句大家心里便都有些想法了。“以后”就瞧不起,自然是“之前”瞧得起喽。当然这个所谓的以后并没有发生,只是另一个事件的引子而已。但至少说明五爷在陷空岛下人中是有人望得人心的。

虽然五义情同手足不分彼此,但在下人眼中毕竟卢方一家才是本家是主家,其他四位爷恐怕不比高级总管高多少。这点只要看看《红楼梦》就能知道,林黛玉是贾母的外孙女又怎样,还不是要被下人编排议论。但反观何寿的态度就能感觉出,五爷在下人中的人气与信任,更重要的这种信任不是源自要面子,而是自己凭本事人品挣来的,可见下人平时服他。

或许会有人觉得,这样的心态恰恰证明何寿没把五爷摆在眼里,一个下人可以随意腹诽五爷,正是五爷没有根基和人望的证明。那么用一条心理学上的基本证明来说明一下,“希望越大失望越大”。越是含了指望,才越希望人能把事情做好,衬得起那人在自己心里的形象。

最后从戏外来说,这也是说书人挑起观众情绪的扣子,欲抑先扬欲扬先抑,用胡烈胡奇兄弟的行为来反衬五爷,从侧面反应五爷的人品德行。何寿这句话等于是说书人替台下的听众说出来的,万一有些个性子急躁的听众还没搞清楚状况就怨上五爷拂袖而去呢?不急不急,说书人替你说出来。套也好,扣也好,衬也好,大抵就是如此了。

现在重新说回醉李。

醉李在书中的工作可以看出,主要是几个部分:1.帮忙抓展昭;2.看守展昭;3.看大门。

抓展昭的部分算是办的不错,毕竟他要是办砸了这个故事就没法往下演了。看守展昭的时候想必和姚六一起克扣了展昭的饮食,被展昭骂。看大门的时候被丁二爷混了过去,当然了要是不混过去故事就没得说了。

总的看来醉李没什么专职工作,属于陷空岛闲散人员。这样的小角色一般都是炮灰级角色,给主角集团送经验的,除了衬托高大上就是各种白给。醉李最大的作用其实就在于给丁二爷开了后门,让他救走了展昭。

有意思的地方在于这里:

醉李好酒的特点肯定是在那之前就广为人知,否则也不会有“醉李”的称号,但小白却依然启用了这么个人。而且从他办差事的程度来看,他其实办成了不少差事,并没有坏事。可见此人想必平时在别处没少遭到排挤,岛上人不愿用他,但是白五爷用了他,足见白五爷用人大胆,看人却也不走眼。

还有一点,虽然他克扣了展昭的饮食,他提醒丁二爷小心伺候,看起来似乎这个人有些浑劲儿,但也无法否认他的言行确实是对五爷维护有加。或许是有主辱仆死的念头,或许是有投桃报李的心思,但足可见醉李这个人醉眼不醉心。能力是否足够是一回事儿,他愿为五爷用心出力,不管是不是出于报答五爷信任他的心思,都可以说五爷信对了人。

对于做管理的人来说,信任是奢侈之物,知人善任几乎是决定性的品质。若是能将平平之人用的出彩,便有化腐朽为神奇之妙了。五爷是否有这般看人用人的眼力?陷空岛上人手少,质量也有限,至少五爷用的几个人都是信对了人。那么陷空岛外的广阔天地呢?咱们不着急接着慢慢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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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书时偶有心得,放上来一起讨论一下:

【丁二爷放心前进,果见前面有个立峰石。但见松柏参天,黑黯黯的一望无际,隐隐的见东北一点灯光,忽悠忽悠而来。转眼间,又见正西一点灯光也奔这条路来。丁二爷便测度必是巡更人,暗暗隐在树后,正在两灯对面。忽听东北来的说道:“六哥,此时你往那里去?”又听正西来的道:“什么差使呢,冤不冤咧,弄了个姓展的关在通天窟内。员外说李三一天一天的醉而不醒、醒而不醉的,不放心,偏偏的派了我帮着他看守。方才员外派人送了一桌菜一坛酒给姓展的。我想他一个人也吃不了这些,也喝不了这些。我合李三儿商量商量,莫若给姓展的送进一半去,咱们留一半受用。谁知那姓展的不知好歹,他说菜是剩的,酒是浑的,坛子也摔了,盘子碗也砸了,还骂了个河涸海干。老七,你说可气不可气?因此我叫李三儿看着,他又醉的不能动了,只得我回员外一声儿。这个差使,我真干不来。别的罢了,这个骂,我真不能答应。老七,你这时候往那里去?”那东北来的道:“六哥,休再提起。如今咱们五员外也不知是甚么咧。你才说弄了个姓展的,你还没细打听呢。我们那里还有个姓柳的呢,如今又添上茉花村的丁大爷,天天一块吃喝,吃喝完了把他们送往咱们那个瞒心昧己的窟儿里一关,也不叫人家出来,又不叫人家走,彷佛怕泄了什么天机似的。六哥你说,咱们五员外脾气儿改得还了得么?目下又合姓柳的姓丁的喝呢。偏偏那姓柳的要瞧什么“三宝”;故此我奉员外之命特上连环窟去。六哥,你不用抱怨了,此时差使,只好当到那儿是那儿罢。等着咱们大员外来了,再说罢。”正西的道:“可不是这么呢,只好混罢咧。”说罢,二人各执灯笼,分手散去。】

此处的两人自然就是姚六、 费七。现在来说说几点心得:

【1】看到两个仆人的对话时,我第一时间脑子里闪过的就是这句话:“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机事不密则害成。是以君子慎密而不出也。”若我没有记错,这是孔子对《周易》中节卦爻辞的解读。但凡成大事的人牢记的第一条就是 管严自己的嘴巴。越是做大事时越是机事成密。

肯定会有人说了,你说小白嘴巴严不是抽自己的嘴巴吗?没看见他和柳青在那儿大谈特谈?没看见他和丁大爷在那里吹呼?没看见他在展大人面前耀武扬威?

这话说的好,事前事后人前人后,白玉堂跟柳青说也好,跟丁大说也好,都知道这俩人传不出去,因为这俩人在事儿办完之前根本出不去,自然也谈不上外传。况且真是外传的话,柳青还有可能帮他宣传宣传,丁大那是恨不能往下摁,找人商量密谋的,怎么会帮他传呢?至于在展大人面前,当时当着展大人也当着柳青和丁大的面,意思其实很清楚,就是增强调侃嘲讽之感,让那猫儿下不来台。归根到底无非就是要出口气,要让那猫儿副个软。

从两名仆人的话却可以清清楚楚的看出来,这件事儿五爷是控制在很小的范围内的,并不是非要宣扬的“妇孺皆知道,家喻户晓得”。可见五爷目的明确,现在有点儿小能耐,取得点小成就就恨不得吵得大家都知道的比比皆是,说我心怀偏袒的人先看看自己,看看自己周围再发话,免得闪了自己的舌头。用西方的一句民谚来说“越是没有,才越要吹一吹”。

还有一点,这里面未必没有不给展大人留面子的念头。盗三宝于展昭而言或许是无妄之灾【追根溯源自然更早】,对小白而言已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但并表示他全然不去想转圜之策。大家看书听书自然听的都是热闹,听的都是漩涡中心的响动,而两个近身下仆的对话却恰好反应出此事的范围闹得不大,被控制在很小众的范围内。对小白而言,将来若是事成,“那猫儿服了软”时,他大可以告诉他,这不过是江湖兄弟间的玩笑,除了你我几人谁也不知道来着。和北侠当时劝服小白时未必没有同工之妙。只可惜啊,没给五爷这个机会来显示大度,世人也就只有抱着小心眼的份儿来看他喽。

【2】No man is a hero to his valet.想必有人听过这句话,“仆人眼中无英雄”,应该是语出歌德。

有人说这句话的意思是,英雄是对大众而言的,而对熟悉他的人来说,朝夕相对,再熟悉不过,眼中的对方就变成了七情六欲的平常人。其实不然,这句话更多的时候是指,人的见识有高低,与“夏虫不可以语于冰,曲士不可以语于道”有异曲同工之妙。仆人眼中的看不懂,恰恰是主人行事为人的反衬。太多人眼中小白只是个蹦蹦哒哒心里藏不住事儿的顽劣孩子,似乎做点什么都要吵的人尽皆知似得。但做大事未必要自己嚷的响,只要该知道的人知道就够了。

记得以前和同学说起什么叫“高调做事低调做人”。国人总有这样的误区,做了事儿生怕别人不知道,又怕是太知道给自己找麻烦,做了工作既想人都知道是自己做的,又怕人说自己抢功贪功,于是翻来覆去间左右拿捏个不停。若是这事儿让人知道了是自己做的会不会显得太抢眼,若是这事儿领导错摁在别人头上自己又会愤愤然不平,觉得自己的功劳被别人抢走了。左右为难间想人知道又怕人知道,不知该谦虚还是该自豪,生生把好事儿变成了当婊子立牌坊。其实很简单,事情做好了,只要关键人物清楚底细就好了。无需在同事们面前大书特书,也免得白话了半天领导不知道,功劳扣在了别人头上,自己倒落了个没趣。

反观白玉堂,事情闹得大,但无论入皇宫还是盗三宝,把事情经历的都是关键人物,纵使外面再如何听风是雨,关键之人清楚来龙去脉,知道轻重缓急,那事情总是在掌控之下的。至于不明真相的群众那就不明真相去吧!

还有一点,从后面的情节来看,姚六、 费七都认识丁二爷,而醉李不认识,由此可见醉李并不是常在前面伺候的人。或者他是新晋人物,或者就像之前所分析的,此人虽有忠心却没有可表忠心的主子。

【笑】白五爷还真的怕他醉酒误事,特别要小六去帮忙兜着。这里又多了一点疑问,难道这醉李真的是指给小白白玉堂的,所以非用不可?不过既然这人给指了来,那五员外就妥妥的用上了。哈哈!人尽其用绝不浪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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