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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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缀满了繁星,圆月高悬,微风拂过树梢,不甚风力的树叶摇摇晃晃的随风起舞,洒落在地。今夜是中秋夜,位于三府交界的有来客栈生意有些冷清,刘掌柜站在柜台,一手拨拉着算盘噼里啪啦作响,一手翻动着账本。

“我说掌柜的,打我坐着,只几盏茶的功夫,你这算盘噼里啪啦得有七八次了,莫非您的银子会生仔?”说话的这位圆脸,络腮胡,膀大腰圆的身体稳坐在椅子上,此刻正一手捏着花生米往嘴里送,一手端着碗往嘴里灌酒,扯着铜钟般的嗓门朝掌柜的嚷道。

“客官您说笑,咱就喜欢拨拉个算盘,听个算盘响,扰您酒兴了,对不住啦!”刘掌柜停下了哗啦算盘的手,抬头朝络腮胡子笑着说道。

“哼,算盘响?我看是喜欢听银子叫吧!”络腮胡子仰头喝了一碗,抹着嘴说道。

“客官实在人!今个是中秋,小店也没预备月饼,小店的鲜肉包子不错,几位客官各来些?”也不待客人回答,刘掌柜就忙着招呼小二:“三儿,赶紧着,把咱们热乎的鲜肉包子给三位客官各来一屉!”

“好嘞!”小二将手里的抹布往肩上一撘,急忙就进了后厨。

“刘大,赶紧着,掌柜的说给前面三位客官弄些肉包。”小二进了后厨朝蹲在锅边正在给灶间加柴火的嚷道。

“哼!这肉包做出来,某都未曾吃过!”刘大抬头望着小二不满的说道。

“赶紧着,掌柜的催着呢!”小二催促道。

刘大听完小二这话,站起身来,他上身穿着一件染血的粗布短卦,大光头,眼睛里有些许的血丝,也不答话,将双手放在清水中仔细的搓洗了几番,直到确认无油腻后,又用一方白布细细擦拭了几次,接着才挑挑拣拣的将案上堆成小山的包子拾了三屉,放在了锅中。话分两头,且说小二转入后厨,络腮胡子听刘掌柜说今夜是中秋,忽然来了兴致,扯着脖子给东西两边的客人说道:“两位,今个儿是中秋,你我三人也是有缘,来,大家坐在一起,一块喝个酒怎样?”

西边坐着的是一位书生,身上的白色长袍不知因何缘故沾满了泥土,束的发髻也有些松动,几缕头发垂在脑门前,呆坐在桌前神思恍惚,络腮胡子的大嗓门初始使他有些震惊,随后又有些恼火,正想发作,却看到东边的老农蹒跚着走向络腮胡子那桌,他也就作罢,嘴里嘟囔了一句,随后也起身走向络腮胡子的桌子。

东西两位客人都这般好相处,络腮胡脸上也觉有面,随即哈哈一笑,站起身来招呼二位来者就坐,又取过两酒碗置于书生和老农面前,并一一斟满酒,端起酒碗朗声道:“相逢是缘,干!”书生和老农也端起酒碗,口中道:“干!”三人同时昂首扬碗。

书生喝罢,脸色潮红,咳嗽不止,络腮胡见状,伸出手拍了拍书生后背,笑道:“相公,不会喝酒?”

“不曾喝过!”书生斜瞅了络腮胡一眼,低下头答道。

“没喝过就别喝这般猛!酒能和白水一般?哼哼!”络腮胡听书生这般答话,翻着白眼不屑说道。

书生不理络腮胡对自己的嘲讽,转过声朝柜台上哗啦算盘的刘掌柜喊道:“掌柜的,再上三坛好酒!”络腮胡见书生要酒连忙向掌柜摆手道:“不急不急,这还有两坛呐!”言罢向东一瞥,见身上穿着破烂灰布上衣,脚上穿着草鞋,背上背着斗笠的老农正一碗连着一碗的往嘴里送酒,赶忙按住老农的右手,叫道:“老头,白吃白喝不带你这样的!”老农右手被按后笑了几声,随后将酒碗从右手换到左手,将酒碗靠在嘴边,左手一抬,酒入口中,喝罢,豪爽道:“小子,放开喝,今这顿,老头我做东!”

络腮胡见双手被老农挣脱,嘿的一笑道:“嘿!老头,谁请都无所谓!你这般年纪,这般喝法,不要命了!”

“你这人刚才那般豪爽,现在却又如此婆妈,好不爽快。阿爷,干!”书生见络腮胡还待要劝,双手端起酒碗朝老农道。

“哈哈”,老农大笑一声,点头道:“干!”言罢将手中酒碗与书生在空中虚碰,一口喝干。

络腮胡见书生言语讥讽自己,也不出言反击,取过酒坛为自己斟满后,也不与谁相碰,闷闷喝完,稍待片刻,眯着眼睛粗声道:“嘿,两位一个书生一个农夫,平时都不怎喝酒,今日却有这样兴致,哼,两位心中有事吧?古人说:‘一醉解千愁’,要某说,解的了一时解不了一世,趁今晚这月色,二位不妨说出来,总好过烂在肚里。”

“唉!”老农听罢,也不答话,长叹一声后,继续闷闷喝酒。络腮胡见老农不理睬自己,脸上挂不住,又转过头用话语激书生:“相公,看你这穿着打扮,想必无甚钱财,莫非你那婆娘见你无用,跟别个跑了?”

书生本不甚酒力,片刻间三五碗下肚,脑子有些晕乎,听络腮胡话头针对自己妻子,一时气极,脱口便道:“放肆,你这人好没道理,我妻子岂是潘金莲之辈,我俩如胶似漆,几年夫妻,生活还恩爱如新婚模样,她又怎会丢下我去跟别个跑了?”

络腮胡见书生上套,继而又拿话撩拨他:“相公老弟,你不必强撑,若你夫妻生活像你所说那般甜蜜,你又怎会这幅打扮出门?”

书生一听络腮胡这话,似是悲从中来,竟哭了起来,嘴里呜咽道:“她……呜呜……丢了!”听罢此话,还不待络腮胡有所反应,正闷闷喝酒的老农似心有所感也埋头痛哭。刘掌柜见此情景,心里有些厌烦道:“我说诸位,这过节的日子,哭个什么?”“你懂个屁!打你的算盘去。”络腮胡挥了挥手,朝柜台骂道。“哼!”刘掌柜见说话被呛,重重哼了一声,又心有不甘,嚷道:“小二,你个狗东西又偷懒,赶紧着,给三位客官把包子端上来!”“马上就好!”小二在后厨连忙答道。

起风了,风呼呼的吹着,吹着树梢的黄叶飒飒落下,月亮还是圆乎乎的挂在天空中,像是没变,又像是变了。络腮胡见书生与老农这般姿态,心想:“书生丢了娘子,莫非这老农也丢失了亲人?且不忙,待哭过之后我再盘问。”念罢,也只是饮酒,留下书生与老人在旁哭泣。

好一会儿,书生哭声渐止,只是抽泣。把来酒坛给自己斟满酒,仰头喝干,目视前方,呆滞着说道:“娘子本是通州府李大员外的独女,她不嫌我贫穷,三年前下嫁与我,这三年来,我只顾埋头读书,难为她大家闺秀,跟我之后上赶着操持家中,虽不似旁人那般会经营小家,我两人却也相敬相爱,日子过得美满。半月前,我觉得自己学有所成,想去进京赶考,但无奈没有盘缠,娘子说她可去我岳父家为我借取钱两,待我金榜题名,再去归还。我也觉此法妥当,岳丈虽嫌我贫穷,但娘子为他独女,娘子向他开口借钱,他估计不会不借,再者如若他日我能中榜,相必那时他脸上也有光。于是,娘子第二日便匆匆动身,前往通州府为我筹集盘缠。”

有来客栈很是狭窄,醉酒的书生说话很是大声,拨拉算盘的刘掌柜听得书生的“醉话”手顿了顿,神情有些不自然,欲开口说些什么却又摇摇头闭口不言,只是将双手停住,支起了双耳听得更加认真。“既是去你岳父家借钱,又怎会丢掉?”络腮胡听得入神,不禁发问。

“娘子去后五日,我觉着一去时日太久,心中很是着急,但转眼想到娘子自下嫁于我,从未回过家,这一去相必我岳父母怜她,让她在家中长住几日也是正常,于是我又在家中继续等她,可五日又是过去,娘子还不见归来,我又慌又怕,匆忙赶至通州我岳父家前去询问,岳父说我娘子拿着银两后连饭都未曾吃,就匆忙离去,距今已有七日。我听岳父这般说辞,唯恐他是嫌弃我,将娘子锁于家中不与我再相见,随后我又向沿街叫卖商家打听,无奈他们说辞与我岳父并无出入。呜呜……”

“于是你断定你妻子失踪?”络腮胡见书生重又哭泣,心中不忍打扰,但又敌不过自己的好奇心,不禁小声发问。

“我又怎会如此武断?娘子虽说是女流之辈,但嫁与我之后也算是置身于世故之中,不同阿猫阿狗,她口能言,腿能走,一大活人又怎会丢失?可我沿着这条路这几日来回打听,有的说见过,有的说未见,事到如今,我也……”,讲到此处,书生不愿再讲,将络腮胡旁的酒坛拿过,为自己斟满,端起酒碗喝干,重又再倒,周而复始一碗接一碗。

络腮胡听书生讲至此处不再继续,也不催促,心中暗忖:“书生说他娘子是前去借银两,书生岳父说他女儿借的银两饭都未曾享用,便匆忙离去,然后就消失无踪,钱财?消失?唔,若是有人见财起意,杀人越货,这也是有可能。”一念至此,想去说于书生听,却又见书生这般模样,也就不忍说出口。转过头来见老农已醉了七八分,忙夺过老农手中酒碗,气道:“老头,不能再喝了,再喝你这身体吃不消!”老农未曾发觉手中酒碗已被别人取走,还是一如既往地往嘴边送,伸了几遍嘴唇还是碰触不到酒碗,终有所发觉,环眼扫视,发现自己的酒碗被络腮胡抢走,恼火道:“你作甚!小老头丢了婆娘,难道连酒也不能喝了?”

听得老农这般言语,络腮胡睁圆了双眼,惊了半晌才喃喃道:“真是见鬼!本想趁此佳节痛饮一番,没曾想邀来两人竟都失了妻子,真是说出去也没人信,罢了罢了,待某盘问一番,看能否为两人找回失妻,也算是对得起自己的心肠!”想到便做,正待说话,小二却将包子端了上来。

“热乎乎的包子哟!几位客官请慢用!”小二将包子放在桌上谄媚的说道。络腮胡骤然间被人扰乱了心神,眉眼间抹了一缕躁意,不满道:“晓得了,下去吧!”小二听得此话却不忙离开,转而对书生道:“相公,你娘子小人见过!”刘掌柜本站在柜台仔细静听三位客官的谈话,骤然间听到小二这般说话,慌忙睁大了双眼,急急想要说话却一时开不了口,憋得脸红耳赤,书生听闻此话,停住了酒忙道:“何时?何地?可知她去哪里了?”“嗯,几天前一个娘子在我们客栈曾短暂歇息过,吃了一屉包子,喝了些水,她穿着质地极好的红色衣裳,用过饭呆了不久便离开了。”

刘掌柜终于能够开口讲话,忙斥道:“混账东西,客官用餐,有你说话的地?滚下去!”小二听得掌柜训斥,摸了摸脑袋讪讪笑道便走进了后厨。没成想还未进去,怀中被刘大塞了一个酒坛,耳听得刘大说:“几位客官酒不够了,把这给客官送上去。”小二刚被掌柜训斥,兀自恼火着,听得刘大指使他,刚要发作,却听到刘大重重哼了一声。思想起前几日刘大的疯狂举动,不由得低了胆子,端起酒坛给三位客官送到了桌上才回到了后厨。

“见过却又不知到哪里去,有个屁用!”络腮胡听得小二的话,嘟囔了一句,书生只是喃喃地道:“是她,她穿着还是三年前的陪嫁衣裳,是她,呜呜……”重又哭泣了起来。络腮胡见书生被激起了伤心事,也不再打扰,转过头来对老农说道:“老头,阿娘相必和你年纪差不了几岁,除了在你家院子和邻居们的屋里转悠,她又会去哪?这怎会丢失?”

“唉,说来真是可笑。十几天前,老儿的女儿送来了一笼包子,我和老伴吃时因为肉馅发生了口角,我说是猪肉的,老伴说是牛肉,我俩争执不下,老伴气性大,一气之下告我说要去凉州府去问我闺女,老头我当时也气极,就拿话激了她,没曾想她真去了,一晃四五天还不见归来,老头我放心不下,就动身去闺女家找寻,可去了小女却说她娘不曾来过,我以为是老伴还在生气,和女儿合伙逗弄我,盘问了几次,女儿始终说未曾来过。见女儿始终不改其口,我心里就有些害怕当时便昏了过去,醒来后见女儿泪眼婆娑,连忙将此事告知了女儿,女儿听得忙叫过女婿央着邻人前去找寻,可一连五日,未曾找见,老头我信不过,也自己出来找寻了。唉!”

“真是奇怪,书生的娘子丢了还说的通,可你老这,没财没色,阿娘怎么也丢了?”络腮胡听完老农讲述,思量了一番也没甚头绪,烦闷地将小二端上来的酒打开,将老农与书生并自己的酒碗斟满酒,叫嚷着三人连喝了几碗。几碗喝罢,书生和老农都倒在了桌上,络腮胡觉得两人就此睡过去也是好事,忙招呼掌柜的来把两人弄到房中去,话待要出口,发觉自己也有些晕乎,开口嚷了一句:“掌柜的,你这酒后劲挺大哈!”言毕也倒了下去。

刘掌柜见三人都喝醉了,想要招呼后厨两人搭把手将三位客官抬置房中休息。没等他说话,刘大在腰间别了一把剔骨刀,龙行虎步的大踏步走了出来,小二在后面嘟囔着跟了出来。刘大双眼布满了血丝,神态间有些疯狂,刘掌柜一时被两人搞的弄不清状况,连忙道:“刘大,你做什么?”

“杀人!”刘大大咧咧的说了一句,随即坐在了三位客人的桌子上,捏着包子吃着道。

听到杀人二字,刘掌柜和小二都咽了咽唾沫,两人对视了一眼,小二状着胆子道:“刘大你是在说笑吧?”刘大将嘴里的包子咽下,转身从柜台给自己重取了一坛酒,揭开封盖,灌了几口,不慌不忙地道:“说笑?哈哈!掌柜的,你前几天的气概呢?你那个时候不是很有胆色吗?怎么今天这般没用?”

刘掌柜听完刘大的话,脸色变了几遭,连忙赶到刘大面前,咬着牙压低声音道:“不是说好,那天之事谁也不再提起,刘大,你干什么!”

“怕什么?都做过了还怕什么?你大声说,此间只有我们三人,他们仨都被我下了蒙汗药一时半会醒不了。”刘大仿佛很饿,一口气吃了好几个包子,言语含糊的说道。

“那次的钱你,我还有三儿都分了,你连那老太太都杀了,我和三儿都为你担心受怕了好几天,你还嫌命长,连他们三人也要杀?”

“哼!”刘大将嘴中包子吃完,喝了一口酒,将酒坛重重砸在桌上,嚷道:“掌柜的,你这人还真是不要脸。你见那娘子好大一包袱银子,见财起意,却又自己不敢动手,让三儿动手,三儿那个窝囊废,自己不敢却拿我说事,让我去杀,老子被你俩个王八蛋威逼利诱,下了狠心杀了那小娘皮,还不待老子收拾,你俩竟放了一个老太太进了后厨,老子没办法,连那老太太也杀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俩什么心思,你们不就想让老子去坐牢,然后你俩平分银子罢了。哼!就算老子答应,老子手里的刀可不答应!”说罢,抽出腰间的剔骨刀重重刺入了桌子。

小二一见刘大发狠,慌忙道:“刘爷,你误会了,那老太太不是我和掌柜放进去的,她吃了咱们的包子,一直问是什么馅的?我答说是猪肉馅的,她不信就闯入了后厨,这不关我的事啊!”

“哼,三儿你不要再说了。刘大你说,你想要多少?你说个数。”刘掌柜听了刘大的话,沉吟了半晌,接着将书生的身体往椅子边推了推,坐在了刘大旁边,说完手里也捏了个包子吃了起来。

“哈哈,我要多少!你知道你吃的包子是什么馅的吗?”

“什么馅?”

“是那娘子和老婆子的肉!”

“什么?刘大你疯了!”

“呵呵,我是疯了!”说罢,状如疯魔,一手将剔骨刀从桌子上拔起,一手拽住刘掌柜的领口,狠狠地将刀子递进了刘掌柜的心口去。仿佛尤未解恨,又狠狠刺了几番,才松开了掌柜的领口,任其摊在地上。

“杀人了!”小二看见刘大疯子般的杀了刘掌柜,尖声叫了起来。

“闭嘴!”刘大喊了一句。

“与我无关,没我的事。刘爷,你放过我!”小二此刻吓得丢了胆,跪在地上不停磕头向刘大求饶。

“哼,放过你!谁放过我?我本来是个厨子,都是因为你们俩,让我饭吃不好,每天晚上做噩梦。每天提心吊胆的活着,你看我还有一丝人样吗?”刘大擦着脸上被溅的血,气急败坏的说道。

“不是我,是刘掌柜逼得。”小二听得刘大这充满杀意的话,连忙道。

“你为何不去杀?为什么要我去?为什么?”刘大越想越疯,大手按住小二的头,将剔骨刀从脖子里直直的插了进去。血绽开了,刘大那早被鲜血浸染的白衣短卦更加的鲜艳异常。

“如果不是你们俩,我不会这样,不会!”刘大喃喃的说道。

风止了,天亮了,圆月消失了,日头从东方在缓缓升起,有来客栈一片狼藉,鲜血,酒水混撒了一地。正中间坐着刘大,他在喝酒,一碗接一碗,从昨晚喝到了天明。

“嗯,头好痛!”不知是谁嘟囔了一句,打破了有来客栈的寂静。书生,老农,络腮胡醒了。一睁眼看见面前的这个血染的人,“啊!”书生叫了起来。

“聒噪!”血染的人闷闷说了一声。

“请问怎么称呼?”络腮胡壮着胆子问了一句。

“某叫刘大!”刘大答道。

“这……”“哦,我把他俩杀了!”刘大见络腮胡手指掌柜和小二,客气的回答道。

“嘶!”络腮胡觉得有些牙疼,这个中秋过得可真是昏昏沉沉的,打起精神,正待发问,却看见刘大面向书生道:“你丢了娘子?”

“嗯。”书生还没从面前的惨状复原,木讷的应了一声。

“你丢了老伴?”刘大又转过头问老农。

“你见到了?”老农一听有老伴的消息,也顾不得眼前的惨状,连忙问道。

“我杀了!”刘大平静的道。

“为什么?”络腮胡见书生和老农都被此话惊得说不出话,说道。

“诺,他俩让我杀的!”刘大指了指已然死去的刘掌柜和小二。

“尸首呢?”书生强忍住恨意,咬牙道。

“哦,我把她们的肉做了肉馅,你面前的包子就是她们二人的尸首。哈哈”说完这话,刘大竟然神经质的笑了起来。

“你个畜生!”老农最先沉不住气,用尽力气向刘大扑了过去,可恨脚底下被小二的尸体绊住了,趴在了椅子上。接着,书生,将手边的酒坛向刘大掷了过去,“啪!”酒坛砸在了刘大的脑壳上,鲜血直流,配着刘大那身血染的衣服,更添了几分血腥味。被砸之后的刘大,气狠狠的掏出了剔骨刀,嘴里嚷道:“竟然敢打我,老子这就送你们全家团聚!”说完抽着刀扑向了书生。

“小心!”络腮胡见刘大扑向了书生,连忙将眼前的酒坛掷了过去,接着双手端着椅子,一步跃上桌子,奋力将凳子砸在了刘大的脑门上。

“你……”刘大还待再说,又被络腮胡砸了一通,支撑不住倒了下去。书生见刘大已被砸晕,一把从刘大手里抢过剔骨刀,双手握住刀柄,狠狠地刺入了刘大的身体。

“你还我娘子!”书生还待要刺,被络腮胡止住,趴在刘大的身体上哭了起来。老农挣扎起来,见刘大已被杀死,抱着桌上的包子呜咽了起来。

良久,哭声见止,络腮胡拍了拍书生和老农的肩膀,安慰道:“人死不能复生,我们还是趁早让弟妹和阿娘入土为安吧!”老农遭此大变,神思已有些恍惚,口不言,嘴不说,只是抱着包子哭泣。书生听得络腮胡的话,抬起头,用袖子抹了抹脸庄重地道:“老哥,我求你件事。”

“什么事?”络腮胡见书生这般严肃,虽不知是何事,但也连忙回到。

“我要去自首,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我杀了刘大,我赔给他,你待我死后,将包子分为两部分,一部给阿爷,让他带回家安置阿婆,一部与我葬在一处。”

“你疯了,他们是罪有应得。相公老弟,犯不上!”络腮胡听书生这般胡话,急急地道。

“不,老哥,他们不守法,我尊法!他们为了私欲滥杀无辜,我不能为了私欲杀人性命。”

“好小子!听阿爷的,阿爷去,我反正时日无多,正好让天下人见见这帮畜生!狗娘养的!他们不拿自己当人,我们不能拿自己不当人!月有阴晴圆缺,恶贯满盈,猪狗不如!呸!”刚才还苍老了许多的老农听到书生如此说,精神大振,豪气道。

“阿爷,我去!”

“两个疯子!”络腮胡见两人见官还这般谦让,登时豪气大作道:“某三人同去,某倒要看看,这天下到底是姓好还是姓歹!”

“不过,这鬼地方三不管,可有三管,通州,凉州,衢州咱们见哪里的官?”

“衢州府,咱们去找张清张府台!”

“好!”

八月十六,阴,无风,书生,络腮胡和老农驾着有来客栈的马车驶向了衢州府。周边大树下的落叶将有来客栈围成了一个圆,像是下了咒一般,静静地等待着他们三人的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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