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静默,消逝于悄然。
本以为高中的日子过得已然算快,可真适应了大学的生活,哪怕是如林尘这般无所事事之徒,也会感叹这无情岁月。
几个月过去了,林尘心中并没有再起多少的波澜,一切于沉默之中好似被消融了一般,但林尘知道,那般表面的淡然不过是又一种自欺欺人般的聪明罢了。林尘也没有交到什么朋友,或许应该说,林尘刻意地同周围的同龄人疏远,哪怕是面对那些向自己表现出礼貌的好意的人,林尘也只是应付似的回以笑容,而事后也不会去主动联系。而这事实上也证明,那些人要么是同林尘一样的沉默的人,但很明显不是,否则也不会向一个并不熟悉的人表露好意了,而要么,那些人同样在不为人知的某个地方,带着近乎虚伪的面具,而绝不是刻意保持着所谓君子之交淡淡如水的坦然。对此林尘倒也是见怪不怪了,倒不是真的鄙夷那些人或是自视清高,彼此斗不过是这平俗世间的可怜人罢了,尚未曾真切地认识自己,又如何能够去兼济他人呢。
总之,事实就是,林尘始终保持着一个人的状态,读书、吃饭,若说真的能享受这样的孤独,对于林尘而言,这样的自我认知显然是虚伪的。林尘自知自己从来都不会想要一个人,以至于想要咒骂这所谓无情的世界,也找不到人倾诉。选择沉浸孤独不仅需要莫大的勇气,还需要莫大的智慧,而这两者林尘自知都没有,所以自己的独来独往,实际上不过是不得已的独处罢了。
这样的时间过得越久,便越让人麻木。没有人真的能舍弃那些生命的变化,去追求所谓永恒的至福,灵魂不是不死的,上帝也是如此,更何况还有那未知的天命,无时无刻不在审视着林尘。纵是期间同苏雨欣通了几封书信,也未能改变林尘这般略有些麻木的心境,反倒让林尘心中徒增了许多悔恨,偏还要给这无趣的日子,添了一些无趣的文字,还是给那样一个离尘的女子,林尘心中时增一股负罪感。幸而苏雨欣似乎并不介意,文字依旧那般平实而令人安心,这样的安心令人沉溺,叫林尘于无趣之中保持着一种期待,期待着一种近乎梦幻的美好,而又不自觉地忽略,这样的梦幻般的美好是如此的易碎,而林尘却沉浸于幻想的永恒。
林尘得知木玲雪交往男朋友的事恰在临近暑假的七月。
一切像是命运给自己开的一个玩笑似的,林尘尚沉浸在归家的想象,那片熟悉的山水,虽然平平无奇,但林尘的足迹已于那些年少时光遍布那些山野,而那一片静默的山水,将会因为另一个女子的涉足,在林尘的记忆之中,印刻下更加深沉的痕迹,而这些痕迹,林尘已然可以想象将会在将来的某个寂静夜晚,带给自己何等的感动和温度。
而现在,林尘只感受到某种巨大的背叛,伴着留存的悔恨,酝酿着某种冲动。但这样的冲动,也终究被林尘那并不成熟的理智压了下去。随之而来的是一种失落,一种对自己的某些一直坚持着的底线亦或者说原则的怀疑,林尘带着这种并不合理的悲痛自省,一种想要自我重塑的冲动自心底萌生,于是陷入一种迷茫的境地。
林尘自知,自己本不该有如此情绪的,毕竟早已经知道二人本属于两种世界,且退一步说,彼此都有着各自的生命的抉择,而事实上二人之间也从未真正发生过什么,为什么自己会独独对木玲雪的事情或者说木玲雪本人如此上心呢?林尘也不知道,若是说自己在木玲雪身上找到了某种自己对所谓爱情的渴望,也许是有的,或者说,必然是有的,此刻若还是这般自欺,林尘便真觉得自己是如此一无是处了。可这样的情愫真的以至于自己陷入这般自困的心境吗,林尘对此表示怀疑。浅观今时之人的所谓爱情,林尘或许早已经知道了那所谓爱情的情感在如今的时日里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般高尚而持久,而自己久久坚持着的那些近乎虚妄的幻想,真的于此刻凋零,林尘方才意识到,自己是何等的可悲。
自此之前,哪怕在那些无眠清冷的寒夜,林尘也从心生过一种可悲的心境,哪怕是有,也不过是一种类似于自负的虚伪言论。而此刻,至少在面对所谓爱情面前,源自这种甚至于有些滑稽的失败,林尘也感受到了某种挫败。这样的挫败,异于林尘之前所经历的那些所谓挫折,毕竟林尘知道那些所谓的挫折在这哪怕并不算长的人生之中,也不过尔尔,终究会被时光所平复,直至遗忘。可林尘此刻感受到的挫败,林尘却是知道,这样的记忆,是不会被平复的,如同那些生命中偶然的,令人感动的瞬间一般,是会永久刻在生命的深处的。像是一种折磨,近乎一种诅咒,一种跗骨之蛆,仿佛有无数道不善的目光落在林尘身上,要将他的灵魂放在阳光下曝晒。
年轻人的行为总是在不自觉之中有着或多或少的过激,而他们的行为总是在一定的程度上为社会所纵容,并为人或所谓普遍道德所进行适当的引导和改善。而林尘显然不在此列。林尘向来拥有良好的行为规范,以至于叫人误以为林尘具有相当高的道德思想水准以与他那良好的行为相匹配。林尘从未对此表示过不满,一来林尘同样纵容着自己的伪善,二来林尘知道这世界不会有人会去愿意倾听那些无声的呐喊,而对于自己那些不善的思想,没有人——至少自己所能接触到的人,没有一个能够有着引导自己向善——哪怕仅仅只是为了适应于社会的规范。而再退一步,他们不仅没有能力,事实上也没有义务去这样做。但林尘不知道的是,这本是一个健康社会的义务,但问题在于,任何义务的实施,终究要落在每一个社会的个体身上,而现在,他们中的绝大多数尚有别的事情要处理,而视这样的堕落为他们实现目标路上的必要牺牲。
木玲雪依旧没有联系过林尘,而林尘自是更不敢去寻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