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夏天,去了贵州。第四天从芭莎苗寨坐车返回从江客运站。在搭乘的私人面包车上,看着逐渐远去的芭莎,莫名地想到了阳朔。那个承载着爷爷和孙女过往的地方。一片清幽天地,欢喜自在人心。于是决定改路线去阳朔。
从江是一个浑浊的县城,车水马流人声鼎沸。在车站旁边的一家小店吃着一碗酸汤米粉等待开往洛香高铁站的大巴。真得很喜欢贵州的酸汤米粉,它混合着番茄的酸甜和淡淡的清香,在齿间的韵味久久不能消散。
我想,我会无比的想念那种味道。
到了洛香高铁站坐上开往桂林西的高铁。在高铁上时一直都在回想曾经看的一部电影《夜莺》,那是我对阳朔的第一次了解,也是第一印象。原本也是打算坐高铁到阳朔,但是票已售完只能坐大巴。二话没说买了票背着行李进车站安检,看到一些外国人紧随着过安检,与我一道。都是年轻的男女,一路上说说笑笑。那时候英文还不是很好,只能听懂一点点,根本无法进行交流。能说一口地道流利的英文是很有必要的,特别是对于常年在外旅行的行者而言。
去往阳朔的大巴已超出了我对它的想象。从未见过更未坐过的超长新式大巴,皮质的座位、干净的大玻璃窗、整齐的过道、清新的味道。满足了我对大巴的所有想象。那时正逢阴雨天,坐在冷气凉爽的车里,看着透明玻璃窗外淅沥的小雨、缠绵的中雨、猛烈的大雨轮回交替,雨水滴打在窗上顺沿滑下,心在瞬间被震住,然后眼泪无知无觉地流下来,伴随着这时有情而时常无情的的雨滴,直至泪流满面。
抵达阳朔后决定去西街,又坐上开往西街的小型车。雨已经停了,它知道我要来。
走上天桥,看西街近在眼前。早已做好了心里准备,这里注定是人流拥挤之地。我来,不是随波逐流,而是要发现它隐秘的美好,它隐藏的故事。
先找了一家旅馆放下行李。房主告诉我说,穿越小巷很快就可以到达正街,这是一条近路。小巷里有很多住宿的地方,满满的都是用心安置的味道。直接穿到不知哪条岔路,肚子开始咕咕地叫唤。在距离最近的一家啤酒鱼店里靠边的位置坐下来。点了两个菜,一瓶啤酒。长途的坐车,酒是融化一切的解药,即使我知道它的存在很短暂。
在我斜对着的地方有一位驻唱歌手。他穿一件纯白色短袖T恤,军绿色中裤。他的无名指上戴着一枚简单款式的纯银戒指。他唱《傲寒》。在“傲寒我们结婚 我们结婚”的音乐中我长久地注视着他。他一定是一个有故事的男子。
他叫凌,本地人。在创作音乐的同时在各个餐厅、酒吧驻唱。自由音乐人如同自由写作者,在他们身心获得自由的同时必定要为此付出现实的代价。这是一贯的定律。
他说,她也有一枚一样款式的戒指,是一年前他们一起定制的。简单的款式如同他们的心一样,都是简单的。
她叫蓝。他们的第一次相遇就是在这间餐厅。她坐在他的对面,穿着一条纯白色的长裙,一头乌黑浓密的长发。最吸引他的,是她那一条串着孔雀羽毛的项链。
来来往往的过路人,他们来了又走了,唯独她一直坐在那里。遗世独立。
天色渐渐暗淡下来,一盏盏的灯亮了起来。为这原本死气沉沉的黑夜点燃了激情。
他来到她的身边,坐在了她的对面。他说,我叫凌,想和我一起喝一杯吗?
她的眼睛里闪着光亮,说,好啊。
爱情变幻无常,究其本质还是随心自在便好。
他们的相遇瞬时且美好。他说,我们都是向往自由的人,所以我们一起走过很多地方。但都不是那些被繁杂忙碌物质化了的城市。我们走一些安静的有风吹过的小地方。曾经我们在洱海停留了很长一段时间。
他们在一起三年。三年里,他们从未有过争吵,除却激情澎湃之外还是平平淡淡。两人的厨艺都是一级棒,时常按照他们喜欢的口味来改良或研制新的菜式。
平时,他创作音乐,她写文字。他驻唱,她聆听。有时,他骑着单车,她坐在后座,轻轻依偎着他,他们绕着大海环行。他骑着摩托,她依然坐在后座,紧紧地抱着他,他们飞驰在宽阔无人的大路上。
他说,和她在一起的时间很慢很慢如细水长流。他又说,但是,和她在一起的时间又如白驹过隙,一眨眼我已孤身一人。
一年前的某一天她对她说,我们去定制一对戒指以此来纪念我们在一起三年的时光。他很高兴,以为这是一个承诺。他的眼里满满的都是她。
日子如同往常一样。第二天早晨他起床,发现身边没有她。他并没有在意,因为他从未曾想过有一天她会离开他。
日子确实如同往常一样。他做着自己的事情。直到晚上他驻唱的时候,依然没有看见她的身影。那个原本属于她的位置,坐着其他的陌生人。
日子依旧如同往常一样。他依旧创作音乐、驻唱。依旧做好吃的饭菜。依旧环海骑行。依旧骑着摩托飞驰。只是,他再也不曾离开过这里。
他说,他也不知道自己会等她多久。或许明天我就不再等了,也或许我会用一生的时间来等她。这些都是没有定数的事情。
直到现在的每一天,他睡觉时依旧会留出她的位置。仿佛一切都未曾改变。
我也像他们第一次相遇那样,身边的人来来去去,天黑灯亮,我一直都在等他讲完他的故事。
在分开的时候,他说,她曾经说过,人们都说孔雀是一种骄傲的动物,它是金钱的象征。而我说,无论它是什么,它也只是美丽,凄艳的美丽。仅此而已。
有些人注定会相遇,有些人注定会分离。世间爱情,风云不定。不论原因为何,开始了就是开始了,结束了就是结束了。
我想,在蓝离开凌之后,他的痛苦和思念一定是刻苦铭心的。但是那又有什么用呢?爱情的伤痛和遗憾和任何一件事都一样,都需要自己疗伤。即使不会痊愈,但令人感动的是,我们曾经相遇过并且相爱过,这就足够了。
凌晨一点,我回到旅馆。洗漱之后倒床就睡。我做了一个梦,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我梦见蓝,在蔚蓝无际的海边她穿着白色的长裙,纤细的脖子上戴着一串孔雀羽毛的项链。她一直在奔跑,时而回头看看我。海风吹乱了她的长发,在被遮盖了的面容之下,她潸然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