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夏铭刻征文]《雪国列车》柯蒂斯:可是我从来没有见过

地球上的生活已经是什么样的了,我不记得也不愿记得,我不知道也不愿知道,我想要回到过去却障碍重重,可是我受够了!一切的等待和忍耐都是为了到最前面的车厢去!去夺取属于我、属于我们的自由和权力!

可是我从来没有见过在最底层的车厢,看守者招募小提琴手,一对乐团里的小提琴夫妇想要去前面的车厢主动请缨,看守者却只把桃瑞丝的丈夫带走,在遭到拒绝后看守者竟然把桃瑞丝打翻在地,狠狠地踩碎她的双手,我清晰的听到她骨骼破碎的声音,我知道周围的人满心愤慨,可我们却不得不听从看守者的命令坐下,等待成熟的时机反抗。

可是我从来没有见过在最底层的车厢,所有人的床位拥挤而狭小,甚至只能放的下半个人的身子,或者有一些人的床位像是装药的胶囊一样封闭。我从来没有见过最底层车厢人们的食物只是黑漆漆的蛋白质棒,他们渴求牛排的味道而不得。他们已经在列车上生活了太久,久到已经忘记了以前的事情,甚至对于自己的母亲,埃德加只能记得记忆中并不清晰的一张脸。

可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看守者会打破只能维持一小会儿的安宁,他们禁止所有人行动,要求所有的孩子进行医学检查。那个身穿明黄色大衣的女人漠然的测量蒂米的尺寸,带走了他。蒂米的父亲把鞋子扔在那个女人脸上,我看到她摸了一把脸上的血,却诡异的笑着。我好像知道要发生什么了,可究竟是什么呢。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些所谓的看守者拿出一整套的工具,我看着他们剪开蒂米父亲的衣裳,再涂上不知道是什么的白色物体,给他的脖子上带着定时七分钟的定时器,然后在他的胳膊上固定枷锁,把他的胳膊伸到凌冽极致的,令人绝望的寒冷的外界去。这是一种怎样的酷刑啊,底层的人就应该被如此对待么!可事实的残酷不止如此,我从来没有见过,在梅森七分钟的“等级演讲”过后,他们拿勺子敲击已经冻成冰柱的胳膊,另一个看守者拿着令人战栗的大铁锤毫不犹豫的砸了下去,这一次,我听到冰块碎裂的声音,是那么清脆……我还听到蒂米父亲迟缓的、在耳边环绕不绝的喊叫,我看到他无限放大的瞳孔,这一切仿佛都在表明着那压在心底的愤怒和不甘。

安德鲁,醒一醒,该做事了。当你梦到太多的阳光,你就忘了树了。我相信这就是你的儿子,抱歉,这不是非常好。这不是我画的最好的,有一些黑。如果你凝视那双眼睛,你就可以看到些许希望。

可是我从来没有见过在如此有压迫的生活环境中,还能有一个民间画家不停的用画笔记录下来每一件发生的事。我想,哪怕有这么一丝细微的希望对于底层车厢的人来说,都是好的吧。

可是我从来没有见过,在我们看到久违的窗户外的世界,所有的人是那样的欣喜,好像我们暂时忘记了被囚禁的这17年的痛苦,那一刻,窗外的死寂的世界也没有那么令人绝望了,只是依旧寒冷、毫无生机……可是我从来没有见过下一个车厢是如此令人作呕的景象,我们这17年来所食用的蛋白质棒是由数以万计的蟑螂制作而成。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我从来没有想过南焜民秀的女儿——约纳,竟然有超出常人的感知能力,可是这一切已经晚了!我们面对的,是数百名拿着利器的守卫者。我们在整个过程拼死抵抗,在撞击声,血溅声,喊叫声中结束战斗,可这远远不够……

敌人一波又一波,像是打不完的僵尸般存在着。反抗斗争,从来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只有毫不犹豫的向前冲,毫无退路。要么抗争,要么死。

可是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讽刺的事,当列车开到叶卡捷琳娜桥上,那些守卫者竟然停下手里的动作,嘴里一起倒数着,“十、九、八……”,然后高喊“新年快乐!”在这之后,守卫者戴着夜视仪,列车进入隧道,他们凶残的像割麦子一般收割着反抗人民的性命。我从来没有见过在透过黑暗的些许光亮中,那些已经倒下的睁大双眼的人们,是如此的惨烈。可即便是如此劣势,我们也不会停止反抗,我们终归会用我们的智慧战胜一切,比如……那个孩子点起的火把,拯救了我们,拯救了一切。可是我从来没有想到,我会在拯救埃德加和俘获梅森之间做选择,这对我来说是痛苦而难以抉择的,但是革命的反抗,让我放弃了埃德加。斗争以我们擒拿梅森而结束。可惜,我在最后的最后才知道,让吉列姆就在这里看管俘虏是多么错误的决定。

当你抱住女人的时候,最好能有两条胳膊,你难道不同意么?

我从来都没有想过,吉列姆跟我所说的所有话都是为了阻止我继续向前,我不清楚他跟威尔福德的所有内幕,我只知道他像是我的导师指引我前行。可就是这依赖和信任毁掉了我最后的信念。

可是我从来没有见过在这趟永无休止的雪国列车上,有之前地球上存在过的泥土,有郁郁葱葱的植物,有芬芳的花香。还有在很久以前才有的海洋馆,不同的鱼在尽情的遨游,抬头看去,湛蓝的海水里满是生机和活力。

梅森说,“足够不是唯一的标准,这个水族馆是一个完美的生态平衡系统。为了保持平衡,每一个个体都被精准的控制着。所以寿司每年才只会供应两次。”

我想她没说出口的还有,这个列车的人口应该也是如此,需要精准控制,所以才有反抗和牺牲。

可是我从来没有见过,我生存的地方太过黑暗,列车里还有如此多彩斑斓的车厢,那里有戴着各种各样面具的孩子们,他们可爱而富有智慧。可这一切美好在他们开口说话的时候戛然而止,他们被所谓的等级制度洗脑,抨击最底层车厢的人民,他们的思想被扭曲。可是我从来没有见过在这趟列车上所谓上等人的生活,他们有量身订做的衣服,有现磨咖啡,有悠扬美好的音乐,有穿着礼服婀娜多姿的贵妇人,有按摩,有美甲,有发廊,有泳池,还有奢侈迷乱的歌舞厅。我也从来没有见过从弹孔飞进来的雪花,那一片小小的冰晶,仿佛带进来一丝希望支撑着我们继续前进。

把那些拿上,我们需要这些克隆诺。

可是我走到现在也没有想到,南和他的女儿约纳并不是瘾君子,他们只是为了最后的胜利。而这一切,我都被蒙蔽其中。我在前面的车厢看到被锁在监狱里的程序员,而后,我走过巨大的发动机,终于到达最后一扇门,我知道,那扇门的后面,就是威尔福德的地盘。可事实上,一切都不是我想像里的模样。

可是我从来没想到,在到达最后一扇门这里,我开始愤怒,无法再压制自己的情绪,喊着让南开门!可是,他却拒绝了。他给我最后一支万宝路,我在烟草弥漫的气味中陷入回忆。我说,你去过最末尾的车厢么?你知道后面都发生了什么事情么?你从来都没有见过人吃人是什么样的,我最恨自己的是我竟然知道人肉的味道,我知道婴儿的肉最好吃。后来,有一个老人制止了这种行为,人们相互砍下自己的胳膊和腿供大家食用。你知道么,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事情。那简直是一个奇迹。

可是我从来都不知道,南想打开的一直都是另一扇门,是那扇通往外界冰雪世界的大门,而不是被束缚在这个永无休止的列车上。

南,“暴雪不会再把一切东西都夺走了。”

威尔福德,“我们都被困在这该死的被诅咒的列车里了。”

最后在这里,我从来没有想到,所有的反抗和斗争都是计划,所谓保持平衡生态系统的计划。我感到不可思议,我无法接受一直做我导师的那个老人竟然是计划的推动者。

很讽刺,难道不是么。人们是多么渴望去通过阻隔在生与死之间薄薄的屏障……

我站在巨大的,永无停歇的,所有人口中伟大神圣,至高无上的引擎上,脑海里满是威尔福德的话,我要掌管这个列车么,我要延续这种所谓的平衡么,我难道要再一次让其他底层人民经历我所遭受的苦难么……

可是,就在我神情混乱的时候,我看到门后面的世界,依旧充满斗争和反抗。就在我推开约纳求助的手,她却发现埋在地板下的发动机,还有被带走的蒂米和无数其他的孩子!他们藏身于那些空隙,手动完成着机器的运转。我从来没有见过……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难以置信的事情!就在这一刻,我完全清醒过来,我要救出这些孩子,我要救他们!

一切都不能够阻止我,这个世界应该是平等的,所有的一切都不能够被良心和责任泯灭。我想,这才是我真正的使命。

很快,爆炸声在耳畔久久不能散去,约纳和孩子终于走到列车外的世界。这样,应该是最好的结局了吧。

可是,即便我从来没有见过冰雪再次消融的世界,又有什么关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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