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在春天的萤火虫

(夏夜捉萤火虫的场景)

清明之前的东莞,时断时续的落了几场雨,虽不是大雨磅礴,但却是绵绵不绝,有如朱自清笔下的牛毛,细丝,花针,也是密密的斜织着,只是在高耸入云的楼群顶尖,并没有笼着一层薄烟……

回厂上班已经一个星期,因为是外贸产品,受新冠肺炎疫情影响严重,订单锐减。晚上加班大幅跳水,不到八点半,就落班了。

测体温,填表,打卡,经过一系列固定的动作,走出厂门,就是一条没有街灯,漆黑的马路。还是受新冠肺炎疫情的影响,原本熙熙攘攘,车水马龙的景象,已经是漆黑一片,寂静无声。

突然发现 ,有一点微弱的光亮,慢慢的从眼前飞过。我继续前行,又感觉有一点微弱的光亮,在我眼前继续飞过……我揉了揉浑浊的双眼,发现飞过的小精灵,似乎就是老家夏夜经常遇见的萤火虫。

虽然只是春天,自己又没有看清楚,不敢绝对肯定,但老家夏夜飞来飞去的萤火虫,还是一下子涌上了我的心头。

(玻璃瓶里的萤火虫)

说起萤火虫,我就想到了《晋书,车胤传》里的"囊萤夜读"这个故事,这个励志故事,是在困难环境中勤奋好学的象征,确实也激励过曾经苦读的我。虽信誓旦旦,日后要有车胤那样的成绩,只是自己,天生不是读书的料,几经努力,最后也都不了了之,归于平凡。只不过落了一些口实在老家罢了。

《诗经》里对萤火虫有过描述:町畽鹿场,熠耀宵行。不可畏也,伊可怀也。说明,有过"魂魄化萤"出生的萤火虫,并不可怕,反而还会让人念念不忘,无比怀念。

不过,有关萤火虫出生的传说,有多个版本,最出名的要算明朝李时珍的《本草纲目》记载"腐草为萤",也不知药圣凭什么说萤火虫是腐草所化?难道只是萤火虫喜欢在有腐草的地方出没?

在老家,是农村,父母没文化,自然懂不起李时珍的"腐草为萤"之说。可能是担心我们捉萤火虫,而被躲着的长蛇或者毒虫所伤,故意杜撰出一个"女鬼化萤",来恐吓我们。

在我的记忆里,萤火虫飞舞的地方,多半是在有水,有草,有形如馒头的坟,甚至有月的夜晚……小小的萤火虫,犹如一个个小精灵,提着一盏盏绿色、黄色、白色的小灯笼,忽明忽暗 ,忽高忽低,忽前忽后,在草丛,树梢,叶尖,俊雅谦和,潇潇洒洒的舞蹈。萤火虫蹁跹所处,无不满树银花,明珠灼华,大片大片,有如星光陨落 ,银河璀璨。

忽向篱边绕,还从井畔飞。雨昏光不灭,露重影犹微。就是形象生动的描绘。

萤火虫,虽只是微弱的一点光亮,却在黑暗中特别耀眼夺目,让人看到希望。哪怕一息微光,亦可照亮苍穹,福泽众生。真是月黑见渔灯,孤光一点萤。

(翩翩起舞的萤火虫)

记得小时,在酷热的夏夜,大人,小孩都会在屋外的禾场上乘凉。晚饭后,背的背,抬的抬,家里的竹席,长的短的,高的矮的,大的小的,都会粉墨登场。大人小孩都会根据自身的质量,躺好睡下,不一会,劳累了一天的父母鼾声如雷,而毫无睡意的我们,还在叽叽喳喳不停,甚至胆大的哥哥,姐姐还会提议,去捉在禾场边草丛里翻飞的萤火虫。

附议的我们特别兴奋,父母千叮咛万嘱咐的女鬼化萤之说,早已忘得九霄云外。

那时候,萤火虫很多,多得我们数也数不清,找个玻璃瓶,用个简单的网兜,就可以捉得一些,甚至个高的哥哥姐姐,徒手也会捉住。玻璃瓶里,萤火虫闪闪发光,煞是好看。只不过,稍远的后山,我们还是不敢去的,那里的草特别茂盛,高大威猛的灌木丛里 ,时不时会有野兔,野獐出没,"吱"的一声,会让人惊出一声冷汗。还会猛然想起父母的告诫,那里的萤火虫都是女鬼所变。女鬼,在我们心里,那是比死亡更加可怕的东西,断然很是恐怖。

不过,捉进瓶子里的萤火虫,命运也比女鬼好不了多少,不到第二天的黎明,瓶子里的萤火虫就已经魂归阎罗,一动不动,既不火急火燎的朝瓶口爬,也不努力的一闪一闪认真发光,在瓶子里,卷缩已经干硬的躯体,任由顽皮的我们,倒入草丛或者树林,只是不清楚,已经死去的她们,是否会变成女鬼?一番精心打扮后,妖艳无比的坐在路边,勾引那些花心的后生。

萤火虫,在我们幼小的世界里,远没有大人们思考的那么多,只是觉得它的尾部,发出的亮光有趣,好玩,有别于其它的昆虫,譬如知了,蜘蛛,蚊子 ,苍蝇……


(萤火虫真容)

上学后,从书本里也就认识了它——萤火虫,自然界里的一种昆虫,一种生命,极其普通而矣。既然没有特别之处,自然也就少了兴趣。捉,放,再捉,再放,直到瓶里的小生命死亡,这种残忍的游戏,也就与我渐行渐远了。

只是 每次看到翩翩起舞的萤火虫,总有一股想捉弄她们的冲动,会自然流露出,自己也有残忍的劣根性,只是一直压抑着 不让泛滥而已。

萤火虫,听说对生存的环境比较挑剔,污染严重的地方,是难得一见这种小精灵的。

难怪来粤几十年,我能碰见萤火虫的次数是少之又少,原来与这里的工业化程度息息相关。不再蓝天白云,小桥流水,满是雾霾的天,让人不能畅快淋漓的呼吸,萤火虫何来之有?

因为新冠肺炎疫情影响,许多工厂都失去了往日的喧嚣,来来去去的车少了,脚步匆匆的人少了,特别是几场雨后 ,浑浊不堪的天空,变得湛蓝,难得一见的干净,极为少见的萤火虫 又回到了我们的眼眸中……

只是不知道,这种属于萤火虫的日子 ,还能支撑多久?已经在贫困线上挣扎许久的我,相比萤火虫,更加需要来来去去的车,脚步匆匆的人,灯火辉煌的街,源源不断的单,夜以继日的工作,来苟延残喘,活下去。

至于萤火虫,就让她们飞回我的老家,化成女鬼,陪伴已经泉下的父母,免得他们因为少了我,寂寞,孤单……

(山美水美的老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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