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文/添一抹岚
红豆有毒，赶紧倒掉。母亲看着她手中的小半瓶红豆不假思索地说。
这是她在学校旧礼堂侧边的大树底下一颗颗地捡的，她对这些心形的豆豆心生喜欢。后来和同学们说起，才知道很多人都有捡这些豆，它有一个好听的名字：红豆。
为此，她似听到一个天大笑话般，笑问母亲，可学校的同学很多人都有捡这些红艳的豆，怎么没见过出过什么中毒事故呢。若果红豆真有毒，学校却留着它，难道想祸害他们不成。
母亲没接过话题，只是继续提醒她，最好别随身携带，放稳妥些，别让馋嘴的小毛孩吃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假期结束，她返回学校，带上那小半瓶红豆，免得母亲唠叨。
刚刚开学，同学们的心一时半刻还没有收回来，课堂上叽叽喳喳的，讨论声此起彼落。
她拿出那一小瓶红豆，撞了下同桌的手肘：“哎，你觉得这小豆像是有毒的祸害吗？”
“不可能吧，如果有毒，学校会留它吗？你是在旧礼堂那边采集的，是吧？”同桌言之凿凿。
一旁的女生也加入到讨论中，有的说不信，有的扬言小心为妙，还是扔掉的好。
众说纷纭中，一个沉稳的嗓音响起：“红豆有众多种类，或许是别的分类有毒性，我手上还带着一串红豆手链，从来就没有什么异况。”
她和几个女生都朝他手上看过去，他黝黑的手腕，青筋凸起，还真带了一条红豆手链。
几个女生噗嗤的笑出声，她也是忍俊不禁。
他似乎对她们这一番反应早就了然于胸，大大方方的离开。
女生们议论纷纷，一个男生带手链不说，还带串红艳艳的，还是红豆，看着就觉得娘。
她没有应和，只是觉得男生那串红豆手链肯定藏了一个故事。她也希望自己能有这样一串红豆手链，好看。
她的目光追随着走开的男生，只看到他坐回他的位置上，一言不发的拨弄着手腕上的红豆手链。
她迫切的想知道在什么地方可以造这样的手链，可是又不敢贸然的上去询问，他是刚转班过来的新同学，彼此还没什么了解。
她开始了迂回战术，经常去他一旁女生的位置上聊天。有时候他也会搭把话，一来二往的，他俩就熟络起来。
终于，她问及了他关于红豆手链的事情。他只是轻描淡写的说着改天帮她带一串回来，对手链的出处一笔带过。
一个星期后，他真的帮她带了一串红亮的红豆手链回来，看得出手链上的红豆都是精挑细选，粒粒饱满，形态相致，色泽鲜艳。
她对这串手链十分钟爱，迫不及待的把它带于手腕上。可一眼望及他手腕上的红豆，她连随褪下刚带上去的手链。
她开始顾左右而言他，眼角余光不忘扫视着他脸上的表情。
他的脸上一如既往地的沉着，没有微妙的变化，也没有意想中的黑脸。她这才略略放心，匆匆把摘下来的手链纳入书包里。
之后，课余时间里，上体育课时，她总觉得有一双眼睛在追随着她。而在她扭头回看时，总是追踪不到那双眼睛。
然后是，她的书桌里隔三差五地会莫名的存放着十颗红豆。她不会敲锣打鼓的询问红豆的来由，只是暗暗的将它们安置在一个粉色的小瓶内。
她心里约略的对此事知道一二了，只待她只身前往，偷偷验证。
这个午间，她刻意对舍友说中午不睡了，出去转悠转悠，还不忘带上一本书。
她的确是去转悠了，只是有的放矢地，她来到学校后的旧礼堂，绕过礼堂，她眯着眼窥视着红豆树底下的周围。
树底下空无一人，没有见到预料中的他。
她往返了好几次，始终没能看到他。
又一次，正当她转过身时，他的脸赫然闯入她的视野。
她着实被这悄无声息的不期而遇吓到，手握成拳，密密的锤着心口。本想安抚自己，却是收效甚微，心跳得噗通噗通的，竟越演越烈。
他没有退开，竟迎上一步，一脸坏笑的问她：“这下你应该体验到什么叫小鹿乱撞了吧。”
她有些恼怒，偷鸡不成蚀把米，本想偷偷抓他的证据，反倒被他抓住了现行。
看到她脸上似有愠色，他退开，独自走向那棵红豆树旁。
她也跟随着，想着趁机问个明了。
“我父亲是加工红豆的，红豆手链，红豆装饰品，串珠，反正就是靠它养家糊口。”他一如往常的沉重，轻描淡写。
“我母亲不甘如此乏味的制作，外出打工。我高一那年，放学回到家中，看到母亲已经打包好属于她的一切，外面停着一台小轿车。”他的眼睛开始有些阴郁了。
“我大概猜到十之八九，难怪父亲之前接到母亲的电话后都会呆坐着，好久才回神。”他转过头，看了她一眼。
“她把她手腕上那串红豆手链给了我，是父亲送她的定情信物。摘了就代表断了他们之间的念想，可为什么要给我，是让我此后都记得她，还是让我此后都记得她的薄情。”
他转过身来，突然抓住她的手。她不敢动弹，任由他抓实她的手。
“你知道吗？你与我母亲有几分相似，你说话的语气，一颦一笑，总会让我不自觉的想起我母亲。”
她心里觉得，这般老套的桥段，电视上看多了，真打算开腔揭穿他。
而他并没理会她的神色，只是在他的书包里掏出一张照片，照片里是他们一家三口的笑脸盈盈，他的母亲的确跟她有几分神似。
他放开了她的手，竟丢下她，扬长而去。
“你还没解释为什么往我书桌里放红豆”，她且追且大声嚷着。
突然，她停住脚步，捂住了嘴。难道这还不明显吗，红豆，相思豆。
难怪母亲说红豆有毒，她或许说的不止是它本身可能有毒性，更担心她有了相思之心。
她好像已经中毒了，是相思之毒？她苦笑着，理了下散落在额头的碎发。
她开始丢弃午睡的习惯，去转悠，去那棵红豆树下。
他也早早的等候在那里，倚着栏杆。
她和他彼此看着对方，心照不宣。
她照常努力的学习，甚至更努力了，只为在母亲面前好好粉饰，不让母亲看破她中了红豆之毒。
寒假将至，她把她那一小瓶红豆给了他，留着他为她捡的红豆，用红色瓶子装着的红豆。
回到家中，她向母亲解释着，红豆根本是没有毒性的。
母亲看着那粉色瓶子的红豆，意味深长的说着这就最好不过了。
新的学期终于在她满心期盼中到来。可她望穿秋水，却独独不见他，只剩他的座位空闲着。
带着一心的疑虑，终于熬到放学时候了。她拖沓地收拾着课桌，无精打采。
忽然她听见一个沉稳的嗓音在她身旁响起：“想必就是你了”。
听声音本兴奋的以为是他回来了，可话语一出，她就当头泼冷水了。
“是的，你有他的消息要转告我？”她甚至没有抬头，只是定定的将眼神锁在手中攥紧的粉色小瓶。
“是的，他转学了。这是他的那窜红豆手链，他托我转交给你了。”当下手链，他走出了教室。
她道了一声谢，仿忽是对着空气说的。瘫坐了一会，继续收拾她的东西，任由眼泪滴滴答答。
母亲说得没错，红豆，有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