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间有一种热爱,不需要太多理由,了解愈深,热爱愈甚,一如我对苏轼的爱。岁月的风霜掩饰不了他的旷达率真,流年的无奈却让这份热爱更加深刻。我有理由相信,每读一次苏轼,都是一次穿越千年的灵魂的邂逅,都会让我的心沉沦,期盼与你邂逅于每一个明月夜。
公元一零七九年,苏轼在湖州任上因“乌台诗案”获罪入狱,次年元月,被流放至黄州。宋神宗出于对苏轼才华的爱惜,加之当时朝廷为苏轼的呼救之声高涨,他不可能因为一件小小的诗案就要了苏轼的命,落得千古罪名。于是贬苏轼去黄州担任团练副使,实际上是把他当作政治犯发配到地方上去,同时还要接受当地官吏的监督。
于是苏轼来到了黄州。
时隔千年,我不愿去怀想当年的苏轼,是怀着怎样的一种心情踏上黄州的土地, 又是以怎样的心情来面对今后的生活。这种怀想,对于热爱苏轼的人,近似于一种残酷。人生路上的劫难,有谁能够逃脱呢,命运总是在翻云覆雨间让你捉摸不定,连伟大的苏子也不例外。
我想说的,是苏轼的豁达,他排遣掉所有的抑郁愤懑之情,写出了《念奴娇赤壁怀古》和前后《赤壁赋》这些千古流传的美文,还有《记承天寺夜游》。政治上的不幸,造就文学上的大幸,我们不知该为苏轼喜还是该为他悲。人生的得意与失意,有时候,没有绝对的分界线。
在被贬黄州的第四年,公元一零八三年的十月十二日夜,一轮皓月当空,时候想必已经不早了,诗人本来已经解衣欲睡,却又被越窗而入的月色所诱惑,于是又起身。这么好的月色,这么好的夜晚,总得有一个与自己志趣相投的人,可以美好与共。于是自然而然的想到了张怀民。
而此时的张怀民也没有入睡,是啊,同在贬谪之中,同样郁郁不得志,又有谁能睡得着呢?俩人也许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那样的笑包含了太多太多的含义,人生的不如意,政治上的失意,打击,挫折,对那样胸怀大志的两个人来讲,又有什么值得说的?谁的一生能够一帆风顺?苏轼能够拥有张怀民这样的朋友,也算是人生一大幸运。
院子里,一片月色,两位心灵相通的朋友,加上各自的影子,一片翠绿的竹子,也算是一群心灵伴侣了。空灵的月光投射在一零八三年十月的夜晚,注定这样的夜晚将会永恒,将会不朽。澄澈如水的月光之下,似乎还有水藻和荇草在漂浮摇曳,为这样的夜晚增添了些许诗意。细细看,原来是澄明的月光,透过竹子和柏树的空隙, 斜射下来的影子。空灵的夜晚,空灵的月光,让人的心也变得空灵起来。
所有的人生际遇,所有曾经遭遇过的东西,也许在苏轼那敏感的心里瞬间闪过,他的心里难道真的就没有一丝感慨诸如后悔、遗憾之类的感情吗。我想,不是没有,是在他那颗博大的心胸中化解了,豁达的苏轼在这样的月夜仰天长叹:何夜无月,何夜无竹柏 ?但少闲人如吾两人耳。只不过人们都为名利所累,被身外之事所缠绕,没有这样的淡定,不能用一颗平静的慧心和一双镇定的慧眼来面对这样的月色罢了。
我们不知错过了多少轮明月,错过多少美好的夜晚,面对每一轮明月,我都会不自觉的想起苏轼——需要有多么安静的一颗心,才能够把那样一个安静的明月夜感受出来,再用自己的笔自己的文字把那种感受描述出来,那种喜悦,恬淡,惆怅,迷离,不浓不淡,恰到好处。
那轮明月,穿越千年,照着你,照着我,照着每一颗安静的灵魂,照透生命中的迷茫,让我们的心,在黑夜里看见光明,看见希望。
伟大如斯,伟大如你,叫我如何不热爱,叫我的心如何不颤抖?
期盼每一个明月夜,都能与你邂逅,邂逅在思念如水的夜色里,邂逅在风清月白的江岸上,邂逅在万古不朽的时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