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中与有些人的相识似乎是老天刻意为你安排的一场邂逅,旨在为你上一堂有意义的人生课。与同病房周阿姨的相识便是如此。我之所以称呼她为周阿姨,是因为她的脸庞洋溢着的分明是中年人的光芒,白里透红的脸颊,皱纹稀疏,一头浓密的黑发中间杂着缕缕银丝,虽然住着院,仍可感受到她的活力与安详。
我得的是轻度肺炎,主治医生让我入院治疗,不知他的出发点是为首先为医院创收还是首先考虑我的病情,总之我应承下来。入院的第二天,便注意到这个可爱的老人。起初我们不讲话,各自挂着各自的药水,消炎的药水一挂就是5,6袋,整个上午全搭进去,人也抑气无聊的很,中间床位的病人当天出院了,病房里就剩下我和周阿姨两个人,她没人陪,我也没有。
我已不记得是谁先开了口,打破这抑气的沉闷,熟悉之后,她顽皮得让我猜她的年龄,我说至多65岁,她开心又骄傲的告诉我:我75岁啦。对于开朗的老人,我也就敢进一步探问她的消息,比如为什么一个人在住院?老伴,儿女怎么没来陪?
她没有一丝哀伤,回答的很干脆:我让孩子们都别来了,现在工作压力大,大家都很忙,我能自理就自理啊。
我:老伴呢?身体还好吗?
她打开话匣子:我家老先生啊,你下午就能见到了,他每天都要来一趟的,从堰桥坐一个多小时的公交车呢!我让他也不要来了,多辛苦啊!
我惊异于老人的独立,惊异于她那颗体谅他人的心,我问:你不怕孤单吗?!
她:说全不孤单是假的,但是我有自己的方式来应对啊,我在这一周要看两份报纸,闲暇看看电视,精神好的时候再看看书,总体还是充实的啊
周阿姨告诉我,她还在读老年大学,学书法和国画,当她把手机里的作品照片给我看的时候我被深深得震住了,这些作品怎么能出自一个刚学了一年书法和绘画75岁老人的手啊,那字迹笔力劲挺,行云如流水;牡丹更是勾画得栩栩如生,就是稍有美术功底的年轻人也得花上两年的操练才能到达的水平。我啧啧的赞叹声并没有换来老人的自满,她略带遗憾:我的老师也说我有天分,应该早些年就学书法,学绘画的,说不定还真能做出点名堂来,现在我的生命不长了。
我劝慰道:只要你写得开心,画得开心就值得啦,有什么比心情好更重要呢!
老人点点头,目光一寸寸轻抚过她的每一幅作品,满足得微笑着,那神情像极了秋日里老农望着满地金黄饱满的麦穗流露出来的欢欣与安慰,满足与安详。
在人生旅途的最后阶段,也许老伴早已驾鹤仙去,也许子女都已繁忙的抽不开身来作陪,而有一方自己独立并坚持的精神世界更显得多么的难能可贵,老人脸上那团满足与安详,深深的印在了我的脑海里。
有一天我老了,也要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