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乾清宫里,但见刨花锯末如同梨花柳絮轻歌曼舞、翻飞盘旋。年轻而又体衰的天启皇帝朱由校站在满是杉木的房间,看着刨花锯末时往右边飘飘,时往左边靠靠,才依依不舍飘落于地,不由心满意足笑了起来。他喝了口茶,用袖子抹去蜡黄额头上那些豆大的汗水,然后接二连三地喘气。身边的内侍都知道自从天启皇帝年前落水,本来就已经衰弱的身体更是每况愈下,时常头晕目眩,喘气咳嗽,甚至好几次在工坊里因操劳过度而晕倒。然而,这位大明皇帝做起木工还是乐此不疲,且不允许任何人打搅,就算说一句“皇上歇会吧”,也有可能因为打断其思路而让他暴跳如雷。
趁他休息且心情看似不错,一个内侍说道:“启禀皇上,礼部侍郎徐光启在乾清宫外求见。” 若是别人,包括他的老师孙承宗,天启都会说:“让他们去跟魏忠贤商量。” 如果是紧急事务实在绕不开,天启则是一边操斧锯凿,一边倾耳注听,然后淡淡说句“尔们用心行去,我知道了”。当然徐光启是极少数的例外,因为他精通天文地理,且时常带些西洋技器献于皇帝,让天启好生着迷,所以一听到徐光启求见,天启点了下头,“让他进来”。
当徐光启进来的时候,正要行礼,却被天启皇帝挥手止住,这是天启和一些宠臣之间的默契,在天启乐于木工的时候,觐见者可以免礼,但是不可说话打搅只能站在一旁静静等待天启酣畅淋漓后才好说事。
徐光启看着前面的桌上躺着一棵棵杉木,刷刷几声,杉木就在天启的手中变成各种精妙的雕艺。只见那躬身雕镂的天启,凿子刻刀齐飞,手法娴熟,技艺高超,有如在木块上刺青纹身似的精妙,接着涂上五色油漆,顿时彩画如生,然后在下面的平底处安一拘卯,用长三尺多的竹板支撑着,一个栩栩如生的人物呼之欲出。再看那木雕是个女子,如幽兰般的高雅,水仙般的恬静,百合般的清纯,眼睛更是被天启刻得涂得顾盼多情,勾魂摄魄。
徐光启心想:“天启若不是皇帝,一定是个优秀的木匠,称之为鲁班首席传人绝不为过!” 对着这惟妙惟肖的木像,徐光启发自肺腑喝采道:“皇上的手艺真是炉火纯青,若是身高相似,简直就是以假乱真。”
天启看着自己的杰作,好是得意:“先生也觉得这手艺尚可啊?呵呵,等嫣儿回来,我会送给她。”原来天启手中的木雕美人正是张皇后。
世人都知道天启沉迷于木工,深爱张嫣,徐光启口中说道:“皇上对皇后的深情,天下皆知,真是令人感动。” 心里却想起天变预测,不由愁眉紧锁,正想和天启说这事,却被天启拉着说:“先生来的正好,朕要带你看看最近做的几个工艺。”
徐光启很清楚天启对木艺的喜好已经到了成癖的程度,甚至影响到身边的宫女太监。不仅如此,内臣更奢侈争胜,其桌、椅、床、柜,以至日用盘盒器具,皆不惮工费,务求精美。很多人单纯批评天启玩物丧志,可由于徐光启本人也痴迷科学,因此他深深了解,天启不仅是喜欢木艺,更是把审美当作一种心灵的畅适。徐光启环顾四周,但见宫内堆满了种种材料,以及锛、凿、斧、锯、刨等工具。从配料到上漆,天启都亲自操作,每营造得意,即膳饮可忘,寒暑罔觉。制成一器后,先是欣喜,若又不满意,则弃之再做,乐此不疲。从宫殿建筑到木器制作,无所不精,无所不能。其技巧娴熟,令许多工匠望尘莫及。在天启斤斫刀削,解服磐礴时,非素昵近者不得窥视,今日能让徐光启进入工作坊,可见内心对徐光启十分喜欢。
徐光启一边听着天启眉飞色舞说着木艺之术,一边跟着他游览他的手艺,只见工坊里面摆满了天启皇帝所制作的船模型、家具、漆器、砚床、梳匣等器具,其形制十分精巧,尤在雕刻上更是出人意表,作品施以五彩,精致妙丽。
“先生,你看这像不像乾清宫?” 天启带着徐光启到了一座微缩模型宫殿,只见着木殿高不过三四尺,尺寸之间,却是栋梁楹槛,宛转皆具,在旁边又造一座沉香假山,上面池台林馆悉具,灯屏、香几,雕琢细致!徐光启不由叹为观止,“皇上真是超群绝伦,即使鲁班再世也不过如此!”
天启笑说:“先生,这乾清宫模型不算什么巧活。你跟朕来,朕通宵达旦了好几天,才造了个绝活,嫣儿一定喜欢。” 随后神秘眨眼,把徐光启带到了室外个水池边。
“这是?”徐光启看到了几个小木桶以及木制建筑物。
天启稚气未脱似的欢喜说:“这是我亲自设计修建的蹴圆堂,简单来说,这是放在室外的木制游乐建筑,小的们只知道我不眠不夜赶个活,却不知是什么玩法。先生是第一个见识到这新玩意儿的人,真是有缘。” 说罢,走到那盛水的木桶边,只见凿孔里安装了个机巧,皇帝按了下启制,顿时水涌泄如喷珠,接着飞流如瀑布、散若飞雪,最后亭亭直上如玉柱,冲击着个圆木球,使之浮在水尖上,在水的喷吐中跳跃不已。徐光启惊叹说:“皇上这蹴圆堂,果然是翻新幻异形,婉转散流星。”
天启看徐光启如此欣赏他的手艺,越发得意说道:“先生你再看朕的水上木偶戏。。。” 只见水池的另一边用方木隔着,长宽各一丈,水内放有活鱼、蟹虾、萍藻之类漂浮,周围朋纱囤成屏幕,竹板则在围屏下,游移拽动。天启让几个熟悉戏剧的太监宫女走到屏幕的后面,将小木人用竹片托浮水上,顿时游斗玩耍,鼓声喧天。这一刻,徐光启也被逗笑了,天启拍了下手,一脸成就似的说:“嫣儿还没有见过朕做的蹴圆堂和水上木偶戏,等朕再修补一下再秀给嫣儿看!朕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够造出前无古人,不敢说后无来者的工艺,逗嫣儿一笑。”
徐光启心想:“若是天启能够把做木工的精力放在朝政上,把他对张皇后的情爱用于天下万民,大明必能中兴。” 看到天启对着自己的水上木偶戏台如此爱不释手,徐光启走到牵着木偶的太监身旁,对着天启皇帝意有所指说着:“皇上的水上木偶戏台真是鬼斧神工,登峰造极,就算鲁班也未必能够造出。只是木偶始终是木偶,再怎么惟妙惟肖,命运始终掌握在公公的线里。” 说到公公这个词的时候,徐光启刻意缓了下语速,且加重了气息。
天启哈哈一笑,他走到水桶凿孔说道:“木偶的命运确实不在自己的手中,但也不在线里,而是在朕的手中。” 话音刚落,天启按了下启闭,本是喷水如注的水池顿时停了下来,热闹非凡的木偶戏台刹那间变得冷冷清清。
徐光启心里一愣:“世人都说天启是个庸主,但听这句话,他可是话中有话,绝非一般的无知少年。”
天启走到一个木床边,对着徐光启说:“徐先生,请看看这木床,这是朕花了半年的时间改造的。”
这是个朱漆拖床,仅容一人,上有一顶棚,周围用红色的绸缎为栏,前后都设有挂绳的小钩。天启让一个宫女坐在拖床上,然后让个太监到御花园里拉着来回奔跑,但见木床滑行速度飞快,瞬息之间便可往返数里。
天启见徐光启一副赞赏不已的模样,更是忘形说着:“先生,你可知道这本是一普通的木床,朕把它改造为一个折叠行军床,床板可以折叠,携带方便,床架上还雕镂各种花纹,美观大方吧?但是朕还觉得它笨重,心想若能一人拿得动就完美了!你知道朕后来想到了什么吗?”
看到天启眨着眼睛神秘而又自负的表情,徐光启压下内心的焦虑问:“还请皇上明示,臣愚钝。”
天启仰天大笑:“徐先生号称是我朝第一才子,怎么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 然后指着车轮道:“只需要在床腿下面,加上四组可折叠的轮子即可!平时要搬的时候,只需要把轮子放下来,然后推着便可以走了!要是不用了,就把四个轮子折叠过来,那就是一张普通的床。”
徐光启看似恭维看似别有用心说:“皇上真是千年以来最伟大的木艺天才。”
听到木艺二字,天启的脸色忽然变得严肃,他对着徐光启意味深长说:“徐先生,就这么简单的四个轮子就能启动一个木床,为什么世人都想不出呢?因为他们一叶障目,看到一个轮子雕刻得不好看,另一个轮子雕刻得好,就非要朕换掉一个轮子!哼哼,岂不知若从全局来看,四个轮子各有各的作用,后轮用力肯定不会好看,而前轮在外,自然要精美,若是贸贸然换掉一个轮子,这辆叠床还能够拉得动吗?任何一个轮子要冒出头,朕就要把它削回圆形,让它们好好做回各自的本份。朕的话,先生听明白了吗?”
徐光启额头汵汗,连连说着:“皇上英明。” 内心想着:“看来我们都低估了天启。我们都以为他是一个荒唐的帝皇,却想不到如此善于驾驽之术,魏忠贤的阉党,孙承宗的帝党,信王府以及杨涟为代表的东林党,就是那四个车轮,驾动着他的皇权。可是皇上啊,一个优秀的君主,不是只会懂得驾驽之术,还要爱护天下百姓,否则民怨沸腾,迟早也会被推翻啊。” 只是看到天启那刚愎神态,徐光启不好再说朝局,于是就对着天启说:“皇上,臣观天象,京城这三天内看似有天变,或是地震,或是飓风,为皇上和百官着想,臣想。。。”
尚未说完,天启早已摇头:“徐先生,朕知道你是一个才子,也是一个忠臣,爱护着朕和大明,但你要学会像这圆圆的车轮,能前引后退。”说罢,拿出一份折子让徐光启看。徐光启顿时怒火中烧,原来正是钦天监弹劾徐光启越俎代庖干涉钦天监事务,且妖言惑众散播些什么天变的不实传闻,从而诋毁皇上,危害大明。
徐光启正要争辩,却被天启止住,“徐先生,朕知道你的忠心,也知道朝廷有着很多问题。只是先生,大明朝的问题根深蒂固,且不说你一个徐光启,就算朕也不能一劳永逸去解决,所以有些时候,朕只能让朝廷维持表面上的和谐,谁要破坏朝廷的和谐,朕唯有收拾他们来顾全朕的大局。你要知道,很多人在你的眼里,是奸臣,是废物,可是你想过没有,若是把他们都换掉,谁能够帮朕来拉动这大明朝?就靠你一个徐光启?先生啊,大明有几个像你徐光启这样的人?朕的下面就是这帮官吏,朕不用他们,还能用谁呢?先生,你是礼部侍郎,好好做好你的本份,朕会记得你的好,不会待薄你。天变之说,就交由钦天监去处理吧。先生,朕累了,你先下去吧,记着朕送给你的两个字,‘和谐’。”
说罢,天启居然不胜体力,竟要摔下,幸好徐光启扶住了他,摸到他的手腕时,徐光启内心大惊:“这哪像一个二十出头年轻人的脉象!而是一个年老力衰,有如强弩之末的病人脉象!皇上自幼体弱多病,生母早死,而父亲朱常洛不受万历皇帝的喜爱,整天活在恐惧之中。登基后,皇帝又沉迷于木艺玩乐,尤其前段时间于西苑湖中嬉戏而落水受惊,更是掏空了他的身体。皇上今日没有就钦天监的弹劾而迁怒于我徐光启,除了他本人对徐光启相对温和的态度外,或许也是他自知到了风烛残年的阶段,因此其言也善。”
“皇上,保重龙体。”
“徐先生,记着朕的话,和谐是一个人安家立命的基础,也是朝廷经久不衰的命根,做好自己的本份,这就是和谐。”
当徐光启走出乾清宫的时候,一丝轻风刮到他的脸上,这风并不猛烈,但在徐光启的内心,却是将大江南北所有寒冷之气都汇聚在一起,他整个人的身子一抖,竟然官帽掉落于地。正在外面等待的陈子龙赶紧帮他捡起帽子,见那徐光启额前的头发四零飘落在风中颤栗,整个人竟然瑟瑟发抖,陈子龙奉上帽子说道:“老师,起风了,小心着凉啊。” 徐光启但觉冷风贯穿了他的全身,带来阵阵刺骨之痛,他回了下头望了眼那巍峨却又沧徨的乾清宫,喃喃说道:“皇上,起风了,而且还是风起皇城。”
信王府外,王承恩正心急如焚等待着,一看到九千岁最宠信的东厂太监周文武,不由上气不接下气上前扯着周公公衣袖,“周公公啊,你可来了,皇上和九千岁都知道了吗?信王可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看着王承恩这貌似望穿秋水却又如真似幻的表情,周公公倒有点不知所措,心想:“众人都说王承恩是个老狐狸,喜怒哀怨不露人前,今日竟然如此进退失据。若不是众人对王承恩的评价有误,就是信王到了荒唐至极的地步。” 顿了下,周公公眯起了金鱼眼,阴阳怪气拍着王承恩的手,“王公公别急,咱家就是奉皇上和九千岁之命来看信王爷的。”
刚进信王府的花园,就看到一长相俊秀却又带着浪荡狂妄的少年,袒胸露臂在池边吆喝着下人将一桶桶美酒倒进池内,池旁的树上挂着好些烤肉,远远就闻到香味。一群美女衣冠不整,在池边嬉戏。这少年呼喝完下人倒酒后,将华衣随意一扔,披头散发追逐着美女,完全不顾有人进来。王承恩实在看不下去,跑到少年旁边劝着:“信王,周公公代皇上和九千岁来看您了,您先不要玩乐吧。”
就这一句话竟然得罪了信王朱由检!朱由检顿时竖起眉毛,快活的神色一下子从他脸上消失,洁白的牙齿紧紧咬住薄薄的嘴唇,样子变得狂乱,张开着鼻尖,本是苍白的脸红得像杏子,抓起旁边个酒杯砸向王承恩,铛啷一声,王承恩的额头鲜血淋漓。此时此刻,所有人含周公公都大吃一惊,虽说信王任性或在意料之中,但谁也想不到,王承恩的一句话竟然让他大发雷霆。
朱由检还不解气,死命殴打着王承恩,“你这死奴才,好不识相,居然打搅本王开心!” 左右见此都跪在地下,不断磕头替王承恩求情,可朱由检还不解气,继续打骂着。
周公公不发一言,而是静静站在一边冷眼旁观,“王承恩自信王小时就一直侍候着他,对他忠心耿耿,宫内外都说二人主仆情深。今日我倒想看看他二人是在演戏,还是信王如眼线所说越来越放荡。”
王承恩则跪在地上拉着朱由检的衣裳哭泣,“信王,请醒醒吧,如果先帝泉下有知,看到您这样,会多难过。”
只见雨点般的拳头把王承恩打得满脸是血,一美人赶来,拉着信王的手说道:“信王,息怒啊。看在王承恩这么多年来的悉心照料,你就饶了他吧!” 却被信王反手一甩,跌撞于地,一脸青肿,朱由检骂道:“周玉凤,你敢为了王承恩这个奴才来忤逆我?”
原来这正是信王妃周玉凤,传闻信王妃不仅美丽柔婉,还知书达礼,和信王颇为恩爱。看到信王妃在哭泣,而王承恩的叫声则越来越衰弱,若不出手,或许真弄出人命,周公公赶紧上前说道:“信王恕罪,是奴才不慎,打搅了信王的雅兴,还请信王爷饶过王公公。”
“原来是周公公,来得正好,来得正好,本王正醉身于酒池肉林,正愁没人相陪,这群奴才不解风情啊。周公公,陪本王一杯。花开堪折只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人生及时须行乐,漫叫花下数风流。” 朱由检踢开王承恩,东歪西歪抓起个酒杯一仰而尽,随后往酒池里盛满,直接喂到周公公的嘴里。
“周公公,本王这酒还可以吧?”朱由检歪斜着眼对着周文武说。
“信王的酒有如甘露朝来,清鲜之余又甜美,好酒好酒!只是这么多美酒在池里,信王可否能喝完?”周公公怪声怪气,不怀好意地煽动着。
“周公公,你这是看不起本王吧?本王就秀给你看怎么喝完这池酒。”朱由检说这话时,更是站立不稳,摇摇欲坠,不知是酒力过度,还是和周公公斗气,跳进池里,咕咚吞了几口酒,突然口吐白沫,眼白翻天,倒在池里。
“信王!” 信王妃和王承恩大惊失色,下人立即跳进池里将朱由检救起,扶进房里的时候,朱由检已是面无血色,仿佛刚从鬼门关里逃回。
“罪过罪过,奴才只想和信王开个玩笑,怎知信王当真,如果信王真有不测,奴才如何向万岁爷和九千岁交待,奴才真是胡涂。御医,御医!” 周公公跪在地上握着信王的手呼天喊地,其实正在测试信王的脉搏,“这脉搏十分衰弱,虽然无致命迹象,但看这样子,短期内绝无精力操盘大局。” 想到这,周公公的内心放松了不少。
告别信王府后,周公公在马上阴沉着脸,双眼就像死金鱼似的毫无表情,没人看得出他在想什么。
“世人都说信王英明,今日看起来像个扶不起的阿斗,九千岁和干爹您以后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史公公献媚着。
周公公不发一言,心想:“信王朱由检乃是名满天下的贤王,和天启虽不同母,却比一乳同胞的兄弟还亲。幼小时,朱由检就表现得秀出班行,朱常洛带着儿子朱由校和朱由检去见其在冷宫的母亲,太监们都知道万历不喜皇长子,于是呼喝朱常洛父子,不给予见面,堂堂大明太子朱常洛和太孙朱由校唯唯诺诺,不敢踏入冷宫一步,只能在门外哭泣。十岁不到的朱由检直骂奴才无法无天,见到太子还不下跪。虽是少年,那气势可是一统江山日月明,吓到奴才们磕头求饶,自此朱常洛就对这个儿子刮目相看。相比朱由校的贪玩懒惰,朱由检天资聪明,过目不忘,又勤奋好学,四书五经琅琅上口。更令朝臣惊叹的是,一个小儿,谈起治国平天下,可是说得头头是道。朝野上下无不称奇,暗自都说将来扭转大明乾坤的真命天子不是朱常洛,也不是朱由校,而是朱由检!”
但一想起信王如此暴怒,对王承恩和信王妃出手狠毒,周公公又打了个冷震:“不管信王是做戏还是真怒,但看其出手颇为狠毒!他日得志,必能扭转乾坤,只是这乾坤是朝着好的方向还是坏的方向去扭,真不好说!”
相比天启的无为,朱由检风华正茂,才气逼人,天下人尤其东林党人都把振兴大明的希望寄托在信王朱由检的身上。大明朝里,九千岁最忌畏的除了帝师孙承宗,就是信王。可奇怪的是,这几个月来,信王就像变成了另一个人,每天花天酒地,吃喝玩乐,不务正业。王承恩等人劝止,朱由检轻则骂之,重则打之,搞得信王府里人人自危。这次就是因为朱由检要搞酒池肉林,荒唐至极,连天启和魏忠贤都惊动了!魏忠贤能够由一个目不识丁的奴才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九千岁,当然不会如此轻易相信朱由检堕落,难不成是学三国时期的司马懿扮猪吃虎?所以就让周公公来一探虚实。
“干爹,信王会不会是看到杨涟、左光斗这六君子,不不,掌嘴掌嘴,是这六个逆贼的下场,不敢再和九千岁以及干爹作对了,所以酒色度日,今天可差点把他给醉死了,嘿嘿。”史公公阴笑着。
周公公内心哼了一下:“我不知道他的酒疯是真的还是假的,但他的脉象告诉了我,他已经酒色过度,没有三五个月的调理,别说什么意气风发,就算骑马出城都不容易。九千岁的大事就在这几天内发生,信王的身体如此衰弱,看来真是天助我等。”
天上刮起了风,竟把周公公的帽子给吹掉了,“莫非这是不祥之兆?”
史公公忙捡起帽子,恭恭敬敬双手递起,“干爹,起风了,您可要好好保重身体,九千岁的大事还有赖干爹呢!”
周公公内心掠过一阵忧虑:“起风了,是从哪个方向起的风?”
小史公公谄笑着:“回干爹的话,这风是从皇城那边刮来的。”
周公公叹了口气:“起风了,起风了,而且还是风起皇城。信王啊,信王,到底可不可信呢?”
太平馆里,令狐公子和小蕊坐在窗边,四周一遍寂静,忽然间起风了,却不见窗外落叶的声音,抬头看,原来树枝早已凋零,无叶可落。
“起风了,而且是风起皇城。”小蕊看着杨涟留下的白绢说道。
坐在房间里面的令狐公子感觉自己就像一只被困于笼中的鸟儿,外边虽然起风了,但却是他向往的天空,尤其风起皇城,只是他的翅膀,能撑得起那片天吗?
(时间截止:五月初三巳时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