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幕 第三节
“我最敬仰的三个人，
上帝，圣子和圣灵，
他们坐着末班车到海边去了，
在音乐死的那一天。
他们在唱……——
再见了，美国派小姐——”
我死过几次。真的。
但我现在不能死。我要躲开从天而降的纽约市。
确实，有时候我太偏爱音乐了，最后我死在这件艺术行为上面很多次，所以嘛我……哎，人心真的很难改变，就好像如果一步电影到最后，主角是必定要死的，你无法改变他的任何结果。除非你改变自己，让自己变成一个不爱他的人。
幸好我离纽约城的边界不远——许多海带和珊瑚礁从天而降，蓝鲸和海水落入凡间，他们大叫的声音震耳欲聋，接着是轮船和抛锚的战舰，然后是人的骨骸。我没有回头看这些东西，它们只是快要砸到我头上来了。嗯，天谴。
我把帽子和电脑全落在砖瓦房里了。没关系，消灭证据吧。
我记得这片军事中立区不会有危险的——啊！柯尔特的房子！这样砸下来——我突然心肌梗塞，摔到了地上。
量子纠缠是个随机的过程。所以倒回去是可能无法阻止这件事发生。我必须在一开始就改变那家伙的心意。
再来一次。在我达成目标之后后再发生什么我就再也不会管了。唉，我爱的人呐，等我一下——我就要看到你了。
我坐在那边的极简主义风格的座椅上，真他妈简陋。我看不见任何一点可以称得上豪华的东西。就这几根棍子，哈。
我已经逮到特洛伊了。他就坐在里面。混进这个非军事区真是不容易。我随身带了一支可以杀人的笔，只有一发弹药。我很高兴自己能为国效力。你知道嘛，我早就想杀掉这会傻逼了。他做出的破坏实在是难以想象。
我看了一下手表，上面写着“五点半”的样子。我很意外，我以为还没到饭点。我肯定在入境的时候花了不少功夫。
我得把特洛伊带回去——不对，我会干掉那个大胖子。这样特洛伊就可以进去了，我们可以暂时组队什么的。拿到房子的许可轻而易举。我不能杀掉他，安保还是严守着虫洞入口。
特洛伊是个傻瓜。但我毕竟还是要借他的力量进入房子。
我起身，转向，突然闯入了会议室。这里空荡荡的，极简主义。大胖子和特洛伊一同转过身来，我迅速拿起笔，按下了笔盖上的发射按钮。
笔盖被弹出，里面露出的是一截子弹。我和他的距离不超过五米，大胖子是死定了。
我看见弹头像飞虱一样钻入了胖子的脖子。他用手捂住伤口，扶住墙壁，嘴里发出杀猪一样的沙哑的叫喊，他把手伸向特洛伊，但在那之前他已经倒在了地上。
“你看，我就是讨厌极简风格，我把墙壁上染上点血就好看多了。”我开起玩笑来。
特洛伊害怕地看着我。什么鬼。我展开双手靠近他，“嘿，怎么回事，兄弟，我们说好了的，所有人在幼儿园里面就要被教导的事情——永远不要怀疑奇怪的事情，不知道吗？”
特洛伊居然在往后退！他退到桌子后面，抬起了双手，“求你了，别杀我。”
“我在帮你呐！你不是想进那个房子吗？哈？我来帮你，幸好我们的利益是一样的，否则我就把你干掉了。”我表示友好。妈的又碰上一个傻瓜的同类。他肯定不记得那句话了。这可不是开玩笑。
特洛伊的心情稍微平复了一点，他放下手，“好了，我们要怎么做？我真是受够这个谈判了。”
“我们要先跑。把尸体藏起来。”
我们把尸体搬到了垃圾桶旁边，但无法清理掉血迹，条子们无法出动，民众们堵在门口大吵大闹。这正好给了我们机会。
“我很清楚虫洞内部的结构，我会帮你，但不要指望最后一刻我不会杀了你。明白吗？所以一旦你进入了那个虫洞，你最好把我干掉。”那小子像只胆小的老鼠。连胡子都很像。
他肯定不明白为什么我要这么做。我也是一知半解。我的脑海里只是存在着这样的信号:小家伙，要么你进入房子，要么特洛伊进入房子。你们当中要是有一个进去了，另一个就得死。
我们总是有条不紊地执行这些命令。因为他才是老大，发号施令的那些人。在五维的时空里就是这样，有人蹦来蹦去，时间有两个轴，长度和高度。那么我就可以同时做很多事。
（当然在原来的世界里面我肯定被纽约市砸死了）
但那个最初的声音一直没有消散，我不知道为什么。
我的名字叫帅克。
起初我决定爬通风管道进入虫洞内部。我需要特洛伊的一点支援，他在网络上扮演的“市民之声”对我们的行动大有裨益，他需要做的就是召集一队人马来干扰安保措施。谁都不能否认操纵民众者的力量。
我们做了一个商榷，特洛伊手里有枪，这把枪必须要放在我的兜里，因为是我帮助他脱离的困境，如果特洛伊先进入了虫洞，那么我会极不情愿地自杀。
“好吧，我愿意，只要能让我到达——”特洛伊有一种很含糊的难言之隐，也许是惭愧，愤怒，后悔，或者是夹杂着痛苦和思念吧。
很快，民众们就抄着大字牌和锅铲，刀剑跑到了门口来。安保竖起了一面纸质的围墙。
“等他们打破了那扇门我们就混进去。知道吗？”我说。特洛伊是个怂包子。他畏畏缩缩地关掉电脑，眉毛在颤抖。
“据统计，在人的一生中有将近两年是在犹豫，后悔和想毫无意义的事情中度过的。”
过了五分钟，聚集起来的人像马蜂一样涌进了公司，嘈杂的人声淹没掉了警报的可怜的蛐蛐叫。
我的故事里面不包含那些粗俗，懦弱的家伙。但没办法，上级要求。
我们挤入人流之中，不一会儿就拿到了许可证。哈！这无聊的极简主义终于被民众嘲讽，并且打败了。完全是设计师的一厢情愿。哼。
民众没法进入虫洞内部，他们得先通过一扇巨大的钛合金金属门。这个门和避难所门口挂的一模一样。我自己带着许可证，但我得先把群众引开。
最好最快的方法就是引发战争。
我发现特洛伊的网上账号简直比核弹还要厉害。一旦舆论要比法律和军事指挥力量还要巨大，这个世界就差不多玩完了。可这不管我的事了。目前我就只有两条路可以走。
我们花了很大的力气，让政府军警和民众扭打到了一起。历史总是相似的。可是民众从来不是坏蛋，因为他们的力量无所畏惧。
极简主义大厅已经被破坏得差不多了，到处都是纸屑和肮脏的脚印。虫洞门就在大厅纵深往里，安保人员已经被人潮带走。我把通向门的路锁死了。这里其实很空旷，只有特殊人员可以进来。
幽闭恐惧症设计师造的这地方吧。
通道很大也很长，地面和墙壁，还有天花板都是纯白色的。通道是往下走的，地面容不下如此之大的维护装置。就我来说，柯尔特很害怕释放自己的神秘力量。
当然这和我的童年没有一点关系。它被我丢掉了。那个声音让我丢掉的。那一课真是上得惊心动魄。
你知道吧，在这个世界上有一个公认的课程就是——“不要怀疑和惧怕脑袋中的声音”。因为它可能来自第五个维度。那堂课几乎给世界上所有的儿童留下心理阴影。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反对这项政策。我也是。我不知道为什么。因为我也被那个维度的人操作了？啊哈！经典。
那么，最好需要点速度。特洛伊又开始抽风，他低头，开始看自己的那块并不存在的表。他曾经公开表态那其实是一块生物钟，看着它正在一格一格走，就会很安心。他还活着。
“快走吧。”
“你知道嘛——”
“别，想，跟，我，讲，故事。你想装作什么给别人讲大道理的老头吗？”我气急败坏地拿起手枪，但没有指着他。抬起枪他可能会摊成一团烂泥，更加走不动了。
“等等，我为什么要在意你？”我突然想明白了协议的意思。
就在我走神的那一瞬间，特洛伊咬了我的手一口。很用力很用力。我的血管都被咬断了。我大叫，把枪扔到地上，后退了几步，那一排牙齿状的伤口开始流血。他掉头往门那边跑。
“他妈的——”我追过去，没来得及捡枪。
这家伙跑得比兔子还快。卧槽。
但他没有那张卡。我会拿到主动权的。
特洛伊跑起来的时候像个女人，那搞笑的上衣摆很滑稽地摆来摆去。
他跑到了尽头，把手放在膝盖上喘气，垂下头来。
“好了，你——”我手上没有凶器。妈的，早知道我把那把枪拿起来了。
他转过身来，“你脑子里的声音是我的。”
“那又怎样？”我慢慢靠近他。
“我是做东的，帅克。我知道我的意思。求你了，如果你想要——”他把右手的小拇指和食指弯下来，指着我，他棕色的头发变成了一堆毛线团似的东西。
“结束这个声音的话，那就必须只剩我一个人。”他伸出手指。
“那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把他妈的卡给我。我会实践给你看。”他伸出手。
我有点害怕，害怕特洛伊说的是真的。他是个第五维度的人，他会侵入所有人都脑子，然后指引我们前进，把我们奴役和囚禁。
“你是五维来的人吧？”我喊出这句毫无意义的话。
“来吧，拜托！你知道我试了多少次吗？让我进入房子和世界末日在同一时刻发生？你以为你就是你吗？这该死的时间是一条面呐——我没有在多少时间里面成功过——”
“我尝试了几遍，不过这次呢……”
“特洛伊，你进去吧。”
他脸上泛着满足的红光。
因为我脑子里面收到了那条信息:让我放行这个无赖。我把通行证和钥匙给了他。
我扯下胸前的通行证交到他手上。唉，这不是好事。我不知道他是怎么了，难道他们叫我破坏世界我们也要听吗？
是这样吧。上个月有个类似的案例。如果违反信息，那家伙会死的很惨。比如说放血死在浴缸里，或者是被撞死在死亡谷中。信息就是指引信标，不管他们指出的是毁灭还是生存。
但……我们怎么可能有选择呐。
特洛伊指了指后面的入口，问道:“啊，是是那个纺锤形的门吗？”
“是啊，进去吧，尽管进去，帅克。”我抠着手指甲，往里面加了点润滑剂。我把茶杯收起来，“过不久这里就要倒闭了，你还来干啥？上个星期，整个曼哈顿沉到海里去了，鬼知道还会发生什么事。呵。要我说，柯尔特那些高层都是傻蛋。我还能说什么呢？”
特洛伊骚了骚脑袋，他把包和家什丢到地上，鼓起勇气打开了门。那门就只够一个人进去。要我说，就像女性的秘密入口——
我们——
哈，如此美丽的隐喻。
你真的不知道全身心爱一个人是怎样的。
你需要和她融为一体，看着她成长，变老，然后变成灰烬，看着她死。这就是全身心爱一个人。如果你是永生的，她是暂时的，在她活着的其他所有时间，你都要沉浸在失去她的痛苦当中。如果她是永生的，那你可以永远崇拜她。
话说回来，谁会知道呢？
没人会那么做的。一夫多妻制度会打垮这个说法。但没关系。老子就想这么干。即便我现在说出来了，也没人看得见。如果你听到了我的说法，你肯定会发自真心地敬仰我的行动的。如果你亲眼看见了这些行动，那么你是最幸运的那批人。
如果你是被我爱上的人，我相信你会理解我。
如果你会永葆年轻就好了。我需要你的哭泣，呐喊，欢笑，痛苦和快乐。全部都需要。第四维度的爱如此之庸俗，但时间是一条线，那又有什么办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