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他不爱我
文/X-ray (假装还在渥太华)
和来加拿大的时候不一样,这次我是在多伦多转的飞机,而我的飞行路程也比较曲折,因为多伦多无法直达广州,我还得在北京换乘国内航班。其实,独自坐长途飞机是一件十分苦闷的,吃得不好,睡得也不舒服,想看电影打发时间吧,屏幕又小又暗,看得眼睛很累。
幸好,在多伦多飞往北京的航班上,我认识了一位热情健谈的阿姨,飞机起飞没多久后,坐在我旁边的她,便主动找我聊天:
“小伙子,在多伦多读书了?多伦多大学的?”
“没有,阿姨,我在渥太华那边读的书,刚毕业。”我答道。
阿姨再问:“哦哦,来了多久了呀?”
“去年九月份来的,现在都有一年多了。”
“你太年轻了,”阿姨突发感慨地说,“你阿姨我都来了快20年了,看见你,就像看到我儿子。”
这位阿姨98年的时候跟着老公、带着孩子技术移民到了加拿大。据她所说,她和她老公都是中科院的研究生,毕业分配到了一家的国企搞技术工作,在出国前都已经升迁到了副经理职位。但是,他们当时就觉得,为了孩子的教育、为了赚更多的钱,他们得移民到加拿大。
“那时,我们把北京的房子卖了,一共20万人民币,折合当时的三万多加币,然后我们就带着这点钱,全家在多伦多登陆了。”
“那时候挺不容易的哦。”我应和地说道。
“是非常不容易,唉,一开始我们租了公寓住,然后各种投简历找工作,但都没有回音,等三万加元快用完了,我老公不得不去餐馆打工养家,和留学生一起在后厨洗碗。”
“这么严重?”我略微有点惊讶。
“是啊,他洗了大概一年的碗,好不容易找到一份电子工程的工作,没干多久,就又碰上IT泡沫的破灭。”说起当年的辛酸史,阿姨不禁变得表情凝重。
90年代末那会,是加拿大IT业泡沫破灭的狂潮,最著名的例子就是“北电Nortel Networks”(加拿大通信巨头),“北电”的股价一度跌至几分钱,随即宣布破产,上千名技术人员集体失业。
我便问:“那叔叔后来去了哪里工作?”
“他在纽约找了一个电路工程师的职位,就一直做到了现在。这些年里,每个月都要回多伦多一次,看看我和孩子。”
“挺辛苦啊。”
“没办法,为了生活嘛,我们在多伦多的House还有30万加元的贷款没还完。”
感觉阿姨是在向我诉苦,我便赶紧安慰地说:“没事,加拿大银行利率这么低,就慢慢还呗。”
“唉,”阿姨叹了一口气后,继续说:“现在北京好一点的房子要都1000万人民币以上了,而我们当年却把房子20万卖了,现在想想,都后悔死了!”
我继续安慰着阿姨:“没事,阿姨,您孩子都长大了,现在全家人平平安安、身体健康地,不挺好的吗?”
“也只能这么自我安慰了,对了,小伙,你毕业后要留在加拿大吗?”
“额,我还没想好了。”
“那你得想清楚啊,不过你一定得记住阿姨说的这句话,这个年代,要想有出息,还得在国内混。”
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我能理解阿姨那种和国内人比较的落差心情。过去的这些年来,中国确实变得越来越强大,人民群众也变得越来越有钱了。我相信,当这位阿姨看到她以前的同学或者同事,现在都已经成为京城高官的时候,她的内心肯定是很不好受。
同样是在那个让人无奈的90年代,真格基金的创始人徐小平先生不也是在加拿大混得落魄不已。他人到中年,还在温莎市靠送外卖谋生,幸好他的大学哥们俞敏洪先生在国内搞了一番大事业,顺便到加拿大拉了徐小平一把,否则徐小平这一辈子真的是要被加拿大给埋没了。
确实,时代已经变了,以前大家出国是为了赚更多的钱,而现在是在国内赚了很多钱,才出国享受生活。以前大部分人都是走“技术移民”通道移民加拿大了,而现在大部分人都为了“投资移民”通道的名额而挣破了头。
树挪死,人挪活,不同的人选择不同的生活方式,从而谱写了不同的人生故事。
读了这么多年让人恶心的理科,我最大的收获不是电路知识,也不是算法知识,而是学会了用理性角度去思考问题。
那位阿姨在飞机上让对我说的话,我一直都有记住,只是,不同时期的我,对那番话有着不同的思考与理解。
回到2012年11月份的广州,那天,飞机抵达广州白云国际机场的时候,已经是北京时间的凌晨一点,而当我走下飞机,坐上摆渡车的那一刻,久违的熟悉感扑面而来,那每呼吸一口的空气,都带着广州的味道。
虽然一年多没回来了,但在机场出口处看到爸爸的那刻,我感觉过去这一年多在加拿大所经历的事情都像是在做梦,让我不禁在心里开始问自己:我有离开过广州吗?
爸爸冲我微笑了一下,然后伸手拿过我的行李箱,我便跟在他旁边走着。
“这里离停车场还有好一段路了。”
“没事。”我回应道。
“今天广州很冷啊。”他试图在找话题和我聊。
“还行吧。”我还是轻描淡写地回复道。
“你工作找怎么样了?”
“我开始创业了。”
“创业?”
“我和两个同学一起弄了个中文媒体。”
“你没好好找工作?”
“我找了,但没找到。”
“那你们的中文媒体能赚钱吗?”
“我们才刚起步,没开始赚钱,但总比在工厂当电路设计人员强多吧。”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里我故意地“暗呛”了他一下。高二的时候,他强迫我读理科;高考后,他又强迫我读电子工程;而直到前几个月,我研究生毕业的时候,我试图在微信里联系他,告诉他我想回国找工作,但结果呢?结果就是我立刻收到妈妈的电话,然后她对我劈头盖骂了一顿。作为父亲的他,同时作为这个家庭里我最信任的他,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吗?
爸爸没有接着说话,然后我们就一直沉默地走到机场外面的停车场。 11月份的广州,天气虽略带凉意,但每一口呼吸的空气里仍带着湿闷的感觉,这也许就是所谓的广州味道。
从机场回到家里,这一路都很顺畅,虽然已经是凌晨时分,但我还是可以清楚地看到沿路每一处的广州景色,当我们路过高楼林立的天河区,我不禁感叹,广州要比渥太华繁华多了,也要比多伦多繁华多了。
回到家里,我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连上WIFI,因为我之前的国内手机卡已经失效了,而我需要赶紧给彤彤报平安。妈妈给我做了很丰富的夜宵,有绿豆沙,有炒饭,有萝卜糕,还有一只大闸蟹,我一边开始喝绿豆沙,一边看着彤彤发来的微信:
(到了吗,雨果?)
我赶紧回复道:
(我到了,已经平安到家,爱你哦)
很快,我收到了彤彤的回信:
(明晚星星酒店的2046号房间,我下班了就赶过去,别忘了,八点见)
(好的)
(那我去先睡了,雨果,晚安)
(晚安)
和彤彤聊完微信后,我就给张志明、梁永仁和璐璐报了一下平安,接着,我顺便查看了OTTAWAZINE最新的一期文章:《来来来,赶紧来帮室友找对象》。
这其实是一次线上活动,同时也是微信公众号运营的创举。在寂寞人稀的渥太华,谁不想找对象?但谁又有勇气公开地帮自己找对象?利用“帮室友”作为表面借口,实际上是在“帮自己”找对象。
你可以让你的室友帮你把照片发给我们;你也可以故意把室友照片发给我们,气得你室友也爆你的照片;你甚至可以装假成室友,然后把自己的照片发给我们。我们抓住了这样的行为心理,调动起全城年轻人的脉搏和肾上腺,这篇文章,以及下一期公布照片的文章,都创下了阅读量的新高。
似乎,OTTAWAZINE发展得是一帆风顺,而我们运营的每一步策略,也似乎从来没有出过差错。但有的时候,发展得过于顺利,也会把一些潜在的问题遮盖住了。
由于倒时差的关系,我早晨7点就醒了,也听见了爸爸和妈妈出门的声音,爸爸是要去上班,而妈妈则是要去看一个叫“重庆大厦”的新楼盘。
这些年来,中国什么什么最值钱?肯定是房子最值钱,这是没有办法以客观意志所改变的现实,因为中国有15亿人口,而且土地面积还比不上加拿大。人多地少,经济又高速发展,那房子能不疯狂升值吗?
从2004年开始,大部分人都在说楼市有泡沫,大部分人也在指责都是贪官污吏囤积房源,炒起楼市,但现在都已经快2013年了,一线城市的楼价还是疯狂高涨,从来没有跌落过,这就充分证明了中国楼市还没去泡沫的阶段。
我不是专家,也不是“砖家”,我只是亲眼地看到,在大公司里工作的同学和朋友,税后月薪都有一两万的,对于他们来说,几万块一平方米的房价还是问题吗?社会就是这样,你不抓住机会,只能酸溜溜地去期待社会的倒退,那简直是痴心妄想。
在我看来,大部分没买房的人,都是因为没有信心觉得中国可以变得像欧美那么发达。看看东京的房价多高,看看纽约的房价多高,看看香港的房价多高,最后,再看看广州的房价,你就发现,广州的房价还能涨个几十年。如果你认为,北京上海广州未来可以成为世界一流城市的话,我相信你也会毫不犹豫地努力赚钱,争取尽早买房。
另外,在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里面,说实话,没有房子,哪个女生愿意跟着你,即便女生愿意,女生的父母也不会愿意的。
然而,彤彤不是一个现实的女生,她甚至和我一样都有着理想主义的价值观,但我的理想主义是对事业,而她的理想主义是对爱情,否则她也不会等我等了一年多。
由于醒得太早,吃过午饭后,我又开始睡觉,而且一直睡到了傍晚七点多,最后,是彤彤的电话吵醒了我。
“雨果,我下班了,我现在去超市买几盒寿司,那咱们待会见。”
“好的好的。”
挂电话后,我便从床上蹦了起来换好衣服,然后走到客厅,看见爸爸正在沙发上看报纸,也看见饭桌上已经摆满了丰盛的饭菜,我连忙和妈妈说:
“妈,我今晚不在家吃饭。”
妈妈用责备的语气反问我:“你不早说?我饭菜都做好了。”
“同学聚会嘛。”
“什么同学聚会啊?”妈妈再问道。
“就是同学聚会嘛。”
我拿起手机,带上钱包,赶紧穿好鞋子,便走出家门口了,而在我关上家门的时候,我还特意回头看了看爸爸,他依旧坐在沙发上看着报纸。我想我父母心里都明白,我走得这么匆忙,肯定是去找彤彤了。
星星酒店位于师范大学老校区的附近,我要从家里去师范大学的话,一路坐BRT公交车就可以到达了。我以前经常坐这条线路,因为在大三和大四的那会,彤彤所在的院系从大学城搬到到了市中心的老校区,而我们的见面,一般来说都是我去找她的。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觉得在广州,坐BRT要比坐地铁舒服,也只有在送彤彤回家的时候,我才会坐地铁,若我自己出行的话,我更宁愿坐BRT。
我大概是在夜晚8点10分左右来到星星酒店的门口,我在前台接待处那里登记身份证的时候,被告知要去2046号房间的话,直走坐电梯,到20楼后右拐即可。
从20楼的电梯走出来后,我很快就找到了2046号房间,不过,站在这2046号房间的门口前,我迟疑了好一会儿也没有敲门,因为我紧张了,毕竟我和彤彤有超过一年没有见过面了。而就在这时,房间门自己打开了,严格来说,是彤彤在里面把门打开了,于是,我看见彤彤穿着浴袍站在了我面前。
今天的她,染了棕黄色头发,化了艳妆,而且好像长高了?感觉和我一样高。我顺着她的浴袍往下看,原来,她还穿着一双黑色的细跟高跟鞋。
“你打量什么嘛,雨果,赶紧进来啊,嘿嘿。”
我向她点了点头,然后走进了房间。对于我来说,这种感觉很刺激,毕竟是一年多没见面了,但却需要我们通过身体交流来重新熟悉对方。
“雨果,你瘦了很多耶。”
我们慢慢走到了床边,然后我伸出食指放到她的嘴唇前,并说道:
“嘘。”
她应该懂我什么意思,我们都有很多话想和彼此说,但所有的言语要不都先化作成肢体运动吧。
我开始帮她解开浴袍的系绳,然后这浴袍便缓缓地从她身体滑落到了地面,而正当她也要把高跟鞋脱掉的时候,我阻止了她:
“别,我就要你穿着高跟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