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黛还是专注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轻轻“嗯”了一声,脑袋里才开始运转方才刘谌说了什么。
刘谌看着她,静静站在原处。
一道身影迅捷无比的朝他扑了过来:“你说什么?”一双美目瞪的铜铃一般看着他。
刘谌心跳漏了一拍,面上却淡然道:“我知道藏宝图的下落。”
陆黛狐疑地看着他:“那你是怎么知道的?”她步伐一转,来回打量着刘谌。
这个家伙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她娘可是常告诉她,衣冠禽兽,猛于虎。她们这些学武的,最容易被这样的斯文败类所吸引,骗身骗心后,还一副郎无情妾有意,一切都是你多虑的鬼样子。
刘谌看到她眼中防备的目光,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他这样的表现,更引起了陆黛的不满:“嘿,你倒是说啊,磨叽什么?”
刘谌却在心中有了另一番计较,咳嗽一声,方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你能给我什么好处?盗图之人可不是那么容易得罪的。”
她气道:“你为什么在密室不说与他们听,现在又告诉我作甚!”陆黛本来对他心存好感,只觉他是风清月朗的翩翩君子,现在他的表现让她颇为失望。
此时,不远处有一树开的正好的桃花,有几朵粉红色花瓣借着微风吹上了她的肩膀,配上少女气红的脸颊,人面桃花相映红,自成一道美景。
刘谌沉迷她的美色,只觉清风徐来,花色醉人。
少女可没有如此良辰美景诉衷肠的觉悟,更不知道有情人眼里出西施之说,玉树临风的公子硬是从她微黑的脸上看出桃色,也是让她万万想不到的。
接下来,她做了一件让她前半生想来后悔无比后半生想来无比庆幸的举动。
她伸手卡住了他细白的脖子,双目直视他:“你倒是说还是不说?”
刘谌震惊于她如此的暴力,咳嗽连连,陆黛则没当回事,反而微微得意,她在家经常这样吓唬她爹的那些弟子们,屡试不爽。
“咳咳…放开…”刘谌苍白的脸升起红晕,但明眼人都看出来他嘴唇发紫。
陆黛不为所动,其实源于她的孤陋寡闻,她并不知道有人会在她轻轻一抓下就会有生命危险。
而后,她威胁之语还未出,刘谌已经很窝囊的白眼一翻,利利索索地向她倒了过来,她反应不及,做了肉盾。
这还不算,刚才不见踪影的侍婢小厮们蜂拥而至,大呼:“杀人了!有人把少爷杀了!”
侍婢小厮奔走相告,却没有人上前扶一下压在地上动弹不得的她,还有他们口中已经昏厥过去的少爷。望着朗朗晴空下徜徉的云朵,陆黛终于醒悟,她又招惹了祸事。
这几日的清风堡都沉浸在压抑的氛围中,说来此事就不得不提那日的陆老爷和刘老爷。
两人为解心中烦绪,去往花园散步,因忧虑过甚,此二人如同乌龟学步,慢到极致,步履蹒跚,身影无比萧索。
仆人们遍寻不得当家人,只好在清风堡来回折腾呼喊。也就在两人乌龟漫步到要龟息的这个当口,忽听到仆人们奔走呼告:“不好了,陆小姐把少爷掐死啦!”
听闻此言,二人相顾失色,立马健步如飞地直奔而去,恰好看到刚恢复自由身的陆黛手忙脚乱地为刘谌渡气。迂腐保守的陆老头在光天化日之下只想让自己晕死过去,免得看到她败坏家风。
刘老爷心系亲儿,一个健步过去,右手颤抖地去探刘谌的鼻息,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凝声静气,在确认儿子只是暂时昏厥,他才长出了口气,强忍住怒气,问道:“贤侄女,这是怎么回事啊?”
陆黛自知是自己不对,低头认错:“是侄女的错。刘公子说他知道藏宝图下落,我一时心急,乱了分寸,让刘公子受惊了。”她瞥了一眼刘老爷的神色,完全觉得比窦娥还冤,心里委屈地想:我要是动手打了你,我也认了,可我什么没干啊。
刘老爷此刻的表情好像陆黛已经把刘谌活着剥皮抽筋并想死后毁尸灭迹一样,那脸色可以结出寒冰来了。
自那天起,刘谌已经三天三夜没有醒来。陆黛这才意识到刘公子的身体比死人也就是能喘口气而已。
陆黛和她爹在刘家快要抬不起头来。她爹并这次没有疾言厉色教训她,反而宽慰了她,让她越发觉得自己太不懂事,做事太过莽撞,更深深自省了自学武以来行为的骄横举止。
经此一事,她在心中暗暗发誓,如非生死攸关,不再以武伤人。
这三天她备受煎熬,如果刘谌英年早逝,他们和刘家自此代起,还不成为生死仇敌?也不知道这刘老爷年近半百,是否可以再生个儿子来继承家业,要不先想法帮刘老爷纳一房美貌能生的小妾,以慰他现在悲痛之心。
正胡思乱想间,一个满面泪痕的丫头向她禀报:“陆小姐,我家少爷已经醒了,老爷请你到前厅商议要事。陆小姐请随我来。”说完一福身夹着几丝冷意转身离去。
瞧,就是这态度,这丫头是刘谌的贴身侍婢,一副高高在上的主子模样,令她十分不爽。当初要是这樱桃也在,好好提醒一番,让她非常明了她们这少爷如同纸人一般经不得半丝风雨,她也不至于犯下如此大错。
陆黛跟在她身后,亦不由感叹刘谌的眼光,此女清丽婉约,别有一番清韵,对她虽是时时冷着一张俏脸,但如若笑起来,也定有千娇百媚之姿容。
听说富家少爷都会有通房丫头之类的,不知道这丫头片子是不是其中之一,陆黛思及刘谌虚弱至极的身子骨,唔,恐不能受这男欢女爱之苦吧?
胡思乱想间,一抬眼,已经要走进正厅,她赶忙垂头,手拿锦帕放在眼角,作拭泪状,她对自己这样的举止颇有心得。不料,她头低太狠,没注意到门槛,一脚踢在了门槛上,自己一个趄趔,为保身体平衡,无暇细看,上前几个大步后实在平衡不住直接双手撑地跪倒。
“贤侄女,这事儿不能全怪你,不用行此大礼赔罪。快快请起。”刘老爷一改这几天的沉闷,颇为和蔼可亲。
陆黛稳定住身形,一派端庄地起身,泰然言道:“此事是侄女不对,行礼赔罪也是应该。”她略略抬眼,才看到面前坐着的就是刚醒了的刘家公子。
他颓颓然而坐,神色倦怠,看起来还是非常虚弱,陆黛心下还是有几分愧疚。可是很快,刘老爷接下来的话让她把这点子愧疚之心甩到九霄之外。
刘老爷继续做和蔼可亲状:“老夫想替小儿求娶陆小姐,不知意下如何?”
陆黛睁大眼,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转头看向她爹。
陆老头脸色铁青,看起来十分不爽。陆黛心中却既惊且喜,慢了半拍才知道为何她爹如此不爽。
她爹大概从没有打算让她离开陆家,更要命的是嫁给一个病秧子。依刘谌如此体弱,门当户对的人家的女子怎敢嫁于他。小门小户出于钱财势利的权衡,定有不少乐意的,但如若刘谌一个不幸,即使勉力生下子嗣,老的小的,如何支撑偌大家业?那就需要一个出身名门大户的女子掌控局面。这样看来,刘老爷这算盘打的真好。
她看着她爹,她爹也看着她,最后,陆老头从她的眼神里还是读懂了她的喜悦多过惊讶。他叹口气,转头对那两位道:“这门婚事可以考虑,但是还是要约法三章,毕竟黛儿是我膝下唯一的孩子。”
陆黛默默点头,她明白她爹所虑之事,哪怕她爹把这桩她极其满意的婚事给推辞掉,她也听从。思及此,本来笑颜如花的俏脸又一次恢复了往日的凝重端肃。
陆老爷看着女儿的神色,也就没再多言,这样熟悉的神态,颇神似他的老爹,让陆老爷不得不慎重行事。
回到客房中,陆黛跪于她爹身前,陆老头避开身,并没有让她起身,反而道:“黛儿,你可还记得,你爷爷生前你发下的誓言?”
陆黛心神一震,忽然明白了她爹的意思,那时她年方十岁,因为只得她这么一个孙女,爷爷对她管教特别严厉。但是对爷爷她是发自内心的服气,也一直信守和他的诺言。
陆老头背起手,略弯的脊梁再次挺直:“如今,你要选择的路,这约法三章就由你自己定。”
“好!”她低声答道,依旧跪在地上,额头也重重磕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