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梨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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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章 | 梅林何处寻（07）
梅林深处。
苏雨烟拿起放在暗格里的笛子，从她记事起，这把笛子就一直呆在她的身边。笛子是玉做成的，浑身通透，吹奏起来笛声清脆悠长。一有空闲，她就会拿起这把玉笛，擦拭、抚摸、吹奏。
她虽能在这顾府里出入自如，可说到底也只是个客人，只有这把笛子是真正属于她的。
秦萧坐在不远处的树下，树荫笼罩着，他把随身的佩剑拔出半靴，剑是青铜剑，剑中央凸起，有棱有角，日光中，剑芒更是耀眼。
秦萧看着剑芒，耳边响起的却是昨日柳文彬探听回来的话：“原来苏小姐住在这里，是因为她是老城主收养的养女，怪不得府里的人这么尊敬她。”
原来她并不是什么城主夫人，她只是住在这里的养女。
天亮了，花开了。
剑随心动，在腕间翻出了几朵花，反复舞动着。梅花飘落，随风动，随剑动，随心动，坠落又升起。
不知何时，耳边传来清脆的笛声。断断续续、初缓后急。
秦萧随声舞剑，剑意竟与笛声不谋而合。
苏雨烟仿佛是受到了某种莫名的牵引，笛声与剑意应和着，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梦里。梦里，梅林深处，有一个人，剑花一时娇若游龙，一时沉雄稳健。而她就站在旁边，痴痴地看着。天地没有了万物，她的眼里就只有他。
风迷住了眼睛，突然梦醒了，苏雨烟抖擞而立。
笛声戛然而止，剑未收，人踉跄几步，被生生止住。
花落无声，四周蓦然死寂。
秦萧像是被一根丝线牵引着，穿过林间，才惊觉是她，一身素面综裙飞扬。他望着她，带着从未有过的，微妙的感觉。眼睛，深如海水。面上平静，底下却是波涛汹涌。
仿佛又回到了那一晚，万花楼雅间，她的唇，柔软、脆弱。她的香味，还留在唇间。
“小姐，城主回来了。”一声惊呼，打破了平静。
苏雨烟有所惆怅，转身前，深深地看了一眼秦萧。
“雨烟，快过来，让城哥哥看看，这次跑出去有没有受伤。”顾安城上下打量着苏雨烟，信手便要抚上她的脸庞，却被苏雨烟微微躲开了，顾安城也不在意，以为姑娘家家是在害羞。这才发现旁边还站着一个持剑的男人。瞬间警惕了起来，走到两人中间。
“城主，他就是秦萧，这一路上多亏他照顾，雨烟才能安然无恙地回来。”苏雨烟解释道。
听闻是雨烟认识的人，顾安城松懈了下来，上前拱手道：“顾某在此谢过秦公子，日后若有什么在下能够效劳的地方，还请秦公子尽管开口。”
秦萧回礼道：“城主客气了，既然苏小姐已平安到家，那秦某也该告辞了。”
顾安城挽留道：“秦公子何不再多留几日，也好让顾某略尽地主之谊。”
“不用了。”秦萧头也不回的回答道。
“既然如此，那顾某也就不强人所难了，只是顾某已让下人准备了酒席，还请秦公子能够赏光。”
秦萧最终还是同意了，然后转身便离开了这处梅林。
“怎么又叫城主，我不是说了让你唤我城哥哥。”顾安城继续与苏雨烟低咛着。
是呀，为什么，在他的面前，她为什么唤不出“城哥哥”，就连他的碰触她也有意在闪躲。
苏雨烟望着已经走远的秦萧发呆，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
晚宴，顾安城特意让醉月楼的大厨前来掌勺。有蒸熊掌，还有蒸烧鸭……数量不多，却样样都是珍品佳肴。
酒过三巡，顾安城带着淡淡的酒意道：“五日后，就是顾某与雨烟的大婚之日，到时候还请秦公子和柳公子一定要来参加。”
柳文彬连忙拍手叫道：“好呀，到时候我们一定来讨杯喜酒喝。”
秦萧没有说话，举起酒杯又是一饮。落杯后，见众人都望着自己，便象征性地点了点头。
大婚……
大婚……
他自始至终都没有听到苏雨烟开口反驳，那就是真的了，是真的了，他们已经有了婚约。
今晚的酒甚是挠人，喝了那么多，为什么还不醉，他多想醉一场。视线迷离，脚步轻晃，可是心却是清醒的，耳边响起苏雨烟私下对他说过的话：“我一直都当城哥哥是兄长。”
兄长，都要成亲了，还要骗他说是兄长。
在万花楼，她闯进他的房间；在荒山，她为他挡剑；在梅林，他们笛剑和鸣。他以为，他们是有缘的。可是刚刚他才知道，原来这一切都是他在自作多情。
柳文彬没什么酒量，几杯下肚就已是醉烂不堪，抱着酒壶不肯撒手，嘴里还不断地念叨着“青青、青青……”
一席中，三个男人似乎都喝醉了，只有苏雨烟是清醒的。如无必要，她一整晚都没有开口说过几句话。
待散席后，苏雨烟来到顾安城的面前，“城主，你刚刚说的五日后大婚是不是真的？”
顾安城笑道：“当然是真的。”
苏雨烟皱了皱眉头：“可是……”
见苏雨烟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高兴，顾安城问道：“怎么了，雨烟，你不高兴？你不愿意嫁给我？”
苏雨烟连忙摆手，“没有，没有，能嫁给城主是雨烟的幸运，雨烟只是觉得太突然了。我…”
苏雨烟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从小，城主就很照顾她，总是会用各种理由让她少受些苦。有危险的时候，也都会将她护在身后。她的心里对他充满了感激。他是她的主人，她的一切都是他的，更何况是嫁给他。可是为什么，她一点喜悦的感觉都没有，甚至刚刚她都不敢看向他的眼睛。
“雨烟，我知道是我决定得太突然了，可是我想早点把你娶进门，这样也省得你以后到处乱跑，让我担心。”顾安城的言语中带着摄人的魔力，就好似她在他的手心中，被他细心地呵护着。
可是苏雨烟却有一种头脑发麻的感觉。夜色撩人，但是夜色下也并不全花前月下。就像是蜘蛛，越美，毒性越大。他说得越真，她就越害怕。
是呀，顾府里的事情怎么可能能瞒得过他，这城里的所有事情都在他的掌控中，更何况是一个小小的她。
她又如何能够逃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