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向左,记忆向右。一切恍然如梦,却又历历在目。
来不及叙诉和拥抱,几十年的兄妹情缘,最后被那扇黑漆大门卡断,从此阴阳两隔,乌金垛的长街短巷,梓辛河的潺潺流水,一望无际的金色稻海,殡仪馆的天空,滚动着我的哭喊声……
二哥,从9月24日到27日凌晨1点半,陪你的三十几个小时,成了我永远走不出的痛楚……
1
“能回来就早点回来,别等到国庆放假,我怕二哥等不起。”
妹妹带着泣泪的声音如五雷轰顶,像万箭穿心,我慌慌张张不知所措。眼泪千行。怎么会这样?农历七月半回老家,我和姐姐相约特地去看了二哥,那时二哥虽然很瘦,但精神还好,应他的要求,我们留下等上班的大哥下班,兄妹四人一起搓了一将麻将。
牌桌上,我们四个人像以往那样互相挤兑,打趣,笑声不断,那时我们都忘了二哥是个重症病患者,一将结束已是晚上9点多,二哥好像意犹未尽,可我们不敢再玩,担心他太过劳累,加上大哥第二天还要到几十里地的张郭去上班,于是,我们相约,国庆中秋双节我们会有长假,到时我们几个好好玩一把。
临别时,我和姐姐嘱咐他买的喜欢的吃,别舍不得,你太瘦了……二哥站在巷子口目送我们,瘦削的身影,那么孤独和无助。他说这次化疗的日子快到了,过几天又要去南京了。
应该是9月6号去南京的吧,侄儿发信息说爸爸检查结果很是不好,继发性病变如雪上加霜。按照他的体质已不适合化疗,但不做更糟糕。这次做了同样的手术,不像从前一天好过一天,全没精神了,腹胀,不思饮食。
隔着屏幕,我能感受到侄儿的心力交瘁和不知所措。隔着屏幕,我也同样心急如焚,二哥瘦弱的体质已无力承受过度的药物输入,所有好的坏的细胞被杀死,而再无力滋生釿活的细胞,
当时,我和妹妹同时想到中医,中医性温,虽然疗效不会立竿见影,最起码没有西药那么烈的杀伤力。
二哥从南京回来后,妹妹联系好泰州中医院,于9月22日妹妹妹夫送他住了进去,希望能用中西医结合疗法,让哥哥好受些。随后妹妹就发了信息给我……
我们国庆中秋假日因为老板家有喜事而安排在3一一6号,而当时才22号,10天啊,我感觉比10年还慢,像座天山难以逾越,我不敢坐等,分分秒秒都不能等,我决定回去。
中秋的天气,因一场场细雨而一下子凉到发冷。到常州总站才7点多点,而去泰州的车是9点40,两个小时的等待,让我如坐针毡。
2
在路上,我跟侄儿约好,不要告诉二哥,我想给他惊喜,我想他看到我突然出现在他身边开心地笑得像个孩子的样子。可当我辗转几回找到病房时,我惊呆了,二哥瘦弱不堪,颈项上都凹陷下去。骨胳的空处能放下小孩的拳头,眉头紧锁着一副痛苦和无奈的表情,看到我时没有看到他开心笑的样子,只是费力地说:“这次怕是熬不过去了”,
我的心像被利刃割了一下,生生的疼痛让我瞬间泪奔。“二哥,怎么会这样,我才离你几天啊,不会的,不会的,有医生呢。”那时,我对医生寄托了全部的希望。
整个一下午,我看着二哥频繁的上厕所,侄子搀抉着爬上落下,而我只是眼睁睁地看着却帮不上,看着二哥和侄儿疲惫不堪的折腾,一种爱莫能助的痛包裹着我,不行,这样下去好人也吃不消啊。我着急咨询了主治医生。医生会诊后,针对腹泻又加了药。可一夜过后效果并不见有好转。
第二天,也就是9月25号早晨7点多,我从住处来到病房时,惊喜的看到二哥自己从卫生间里走出来,像个没事人似的,穿了一件黑色的直筒裤,上身淡青格子睡衣,步子很有力。恍惚间看到匆匆忙忙走在田间地头的那个精干的身影。我纠着的心有瞬间的舒展,“哥,今天精神不错啊。”
可二哥像没看到我似的,径直走到床前,颓然倒下还带着哀怨的呻吟声,原来,侄儿刚出去打水,他等不及要上厕所,只好自己耗尽洪荒之力移下床来。我怎么也没想到,这是我看到二哥最后一次行走……
为了保存体力,我不想让二哥下床,况且,他的脚也肿得厉害,轻轻一摁会凹个深深的指头印。于是试着给他用便盆,可觉得二哥身子很虚弱,显得更吃力。最后我决定用尿片(当时医生不建议用),第一次帮他换尿片,二哥一脸的歉意,也就是第一次帮他换尿片,才知道二哥这段时间饱受的煎熬,由于频繁的排便,屁股上皮肤腥红,用水帮他清洗时,我看到二哥肌肉疼的抽搐,他压抑着的呻吟声已经很小,可我还是听到,我尽量轻柔,再轻柔,后来,我每次把水调到接近皮肤的温度,动作轻柔像伺弄婴儿,清洗过后,我用嘴对着腥红的部位轻轻地吹,轻轻地吹,这样会减少疼痛,会尽快好起来。
二哥不停地唏嘘着,怎好意思要你弄啊……
二哥,你别不过意,我们是同胞兄妹,我们手足相依,十指连心。你有痛,我们都痛,你有难,我们背着你一起渡,只要你能好受些,我能做什么都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