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晚饭，我对老婆说：“我出去一趟。”老婆没吭声，女儿跑过来问我：“你干啥去？”我说：“有点事。”“什么事？”“我要加班挣钱。”“加什么班？”“爸爸正处在事业的上升期，时间就是金钱。”女儿嚎啕大哭：“你骗人，你就是要去打麻将，你不陪我下棋，你不是我爸爸，我没你这样的爸爸！”“你是不是想挨揍？我是你老子，孩子就要听老子的，这叫规矩，懂吗？”“反正你是大人，反正你爱打人，打啊，打啊！”
瞬间，事件已经白热化，扮演红脸还是白脸？我迅速做了权衡。我确实要去打麻将，哥几个中午就约好了。女儿越来越大，越来越鬼，糊弄不住了，以前说去加班挣钱，女儿还叮嘱我别太累，现在明白了事情的真相，自然不会轻易放过我。这事本来我就理亏，不应继续激化。我马上满脸堆笑，挨着女儿坐下，推心置腹地对女儿说：“咱俩都要讲道理，互谅互让，一视同仁，爸爸以后不再以武力相威胁，你也不要纠缠历史老账，和平共处、共谋发展，好吗？”女儿抺了一把鼻涕眼泪，不依不饶：“你熬夜打麻将，不陪老婆孩子，就是你不对，你要认错。”我低三下四地说：“爸爸确实错了，爸爸犯这样的错误绝不是偶然的，是自己一贯不注意思想改造，忽视了自身的精神文明建设，不能自觉抵制资产阶级的侵袭，个人主义恶性膨胀所导致的必然结果，后果是严重的，不但破坏了正常的家庭秩序，也伤害了老婆孩子的感情，辜负了爷爷奶奶的殷切期望。教训是深刻的，也是沉痛的，发人深省的，爸爸很危险······”女儿猛地踹我一脚：“姓于的，以后长点心啊，快走棋子啊！”棋盘早就摆好了，我还在被自己陶醉呢······
五子棋是孩子摆弄ipad时自己下载的，开始她不太懂，根本不是我对手，几步棋就输，输了就哭，当爹的要讲原则，哭我也不让她，等她平静下来，我跟她复盘，分析为什么输，她不服输，再下，再输，再哭，再分析······近期情况有些变化······我老是输，每次女儿赢棋的时候，看着我憋的通红的脸，摸摸我汗渍渍的脑袋，安慰我：“别急，我帮你分析分析······”
一个周末，闺女说：“爸爸，领我去买些学习的书吧，我想多练练，争取考个好成绩。”我盯着她，这家伙会这么上进？不是别有用心吧？我对女儿越来越戒备，近期已经阴沟里翻了好几次船了。看她一本正经的样子，不像有诈。开车去书店，她挑了几本书，顺便让我给她买了一个花里胡哨的笔记本、一盒五颜六色的笔，又顺便要求在书店边吃了一碗她很喜欢的味千拉面，又顺便要了一个糖葫芦······回家的路上，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回家后，打开买的书开始做题，有个奥数题很难，她不会，我给她讲，她听不懂，我就有点急，声调有点高，声调高了她不开心，不开心就把书扔了，她扔书我就打她屁股，她疼了就扯嗓子嚎，响彻小区。我气得满头大汗，直喘粗气，她哭够了，拿书又过来了：“姓于的，再给我讲讲。”我满腹怨气刹那间烟消云散，搂着女儿柔声细语地讲，终于讲明白了，女儿又哭了：“你这样多好，非要打我，你是不是根本不爱我？”“爱你，爱你，就像老鼠爱大米。”“你爱妈妈还是爱我？”“废话，当然是爱你了！”女儿心满意足的一边玩去了，老婆在身后温柔地把我的胳膊掐得青紫。
有次考试，聪明小屋的题做错了，我冲她嗷嗷直叫：“这类题不是都跟你讲过吗？你怎么还能错？你真是欠揍！”女儿哇哇大哭：“你根本不爱我，李汶宣的爸爸就比你好，李汶宣考2A她爸爸也不批评她，还鼓励她，我考3A你还骂我，我不要你这样的爸爸！”尼玛，我大吼一声：“你去换个爸爸吧！”
第二天上学，闺女把李汶宣拉到一边，商量换爸爸，李汶宣认真想了想，权衡利弊，觉得你爸爸虽然会画画，但是打人的爸爸是绝对不能要的，最终决定不换！女儿回家又崩溃了，隐约听到她哭嚎自己命太苦、可怜天下小孩心！
期中考试前一晚，女儿回家高兴地告诉我今天没作业，打开电视就看动画片。第二天，我看群里家长说，孩子回家做了两个小时数学作业，放学时我问她：“怎么人家有作业，你咋没有？”她说：“陈老师说，自己觉得能考3A以上的，可以不做。”我问她：“今天你考咋样？”她说：“没问题，不过考好你要给我奖励吧？”我说：“行吧。”她说：“我要十个礼物。”我说：“太多了，两个。”她说：“八个。”我说：“三个。”她说：“七个。”我说：“四个。”她说：“六个。”我说：“五个。”女儿一拍大腿，“成交！”跑一边玩游戏了，我呆呆地站着，又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
第二天，我问陈老师她的成绩，居然侥幸在班上考个最高分，放学回家，逼着我连夜买了五个心仪的礼物······
闺女说：“爸爸，下次我如果考好，你会怎样奖励我？”我说：“你如果名列前茅，什么要求都满足！”闺女说：“你说话算话？”我说：“说到做到。”闺女说：“我想退学，上学真累！”我当即晕倒。
晚上做完作业，我催她去练钢琴，她刚在琴凳上坐好，突然转头问我：“什么东西比我的生命重要？”这个问题，我防不胜防，直觉告诉我，她有阴谋，温水煮青蛙，我察言观色，这个女人，可怕！“什么东西也没有生命重要。”我也算是资深上当受骗者，小心翼翼地回答她的问题。“哦，那就好。”说完转身离开琴凳，径直打开电视看动画片去了，留下我独自一人在懵逼中凌乱：“你干什么？快练琴！”“爸爸，练琴真枯燥，我一弹琴就心情不好，心情不好就影响健康，身体不健康就威胁我的生命，为了我的生命，我不能练琴！”我去！这牌还没打，我已经扔掉了王炸！我又一次哭晕在厕所！
这天放学，女儿很伤心的告诉我，她挨郭老师批评了。我问为啥？她说打扫卫生时，老师批评她不会拖地板。我暗笑，你连家里拖把在哪都不知道，你怎么会拖地？实验二小每周都要求写劳动喜报，闺女回家从不干活，我就没写。没喜报，挨批评，这次闺女彻底怒了，吃完饭把我们都从餐厅赶走，小主要亲自收拾餐桌。在客厅里，听到餐厅里叮叮咣咣、热火朝天，我探头一看，惊呼一声，只见闺女正在餐桌上挥舞着笤帚和撮子，餐厅仿佛经历一场浩劫······
班上的韩国小朋友送给女儿一只钢笔，很好用，女儿一直用它，盖子碎了她用胶带缠起来，不舍得换新的。去兴趣班上课时，被外校的一个小女孩给拿走了，闺女要，她不给，女儿很伤心，回家找我，我说：“你自己的事自己圆。”女儿说：“自己圆不了的当爹的要给圆。”我说算了吧，一只旧钢笔，我再给你买个新的。过两天，女儿又哭咧咧地找我，新钢笔又被那个女孩拿走了。我当即愤怒了，简直是厕所里跳高——过(粪）分 ，每天让人蹬一会儿，你以为我是自行车啊？我找老师告状，很激动，老师一看我有些失态，马上找那个小女孩的爸爸，从家里把钢笔找出来，亲自送来。
我们胜利了，放学时，女儿拉着我的手说：“爸爸，我知道你是爱我的。”我紧紧搂着女儿，老子从来不说我爱你，因为我做的每一件事都在这么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