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七夕是个艳阳天,下午五点的阳光照到手臂还是略带灼烧感。晚上七点忽然起了大风,霎时间雷雨交加。
下大雨的时候,我和老爸正在他老朋友家里吃饭。伯伯和老爸交情深厚,他们一家也向来对我照顾有加,临上学前自是少不得一趟拜访。家常菜简单而美味;两个老朋友喝酒,聊天,话语间都疏于情感的流露。
饭后,雨势丝毫没有减弱,我们围坐着喝茶。伯伯看着我,说道“我和你爸啊,可是十多年的朋友……”眼前的两人皆是鬓发斑白,瘦些的老爸皱纹又深了。我只管应着,喝茶,听他们叙旧。
雨渐渐小了,赶着上晚班的老爸载我回家。披着雨衣迎着雨,车行在河堤上,左边是青翠连片的禾苗地,右边是宽阔的河面——是这山城小镇的一景。伴随着翻滚的雷声,煞白的电光猝不及防地照亮眼前的天与地,一波过后是更强的一波。着实是没想到临行前还能有这样震撼的雨夜行车。看不到闪电的落处,但坐在老爸的车后座上是一如既往的稳当,以及安全感,便这样在浩茫的天地间前行着。
这么些年来老爸的摩托车换了几次,我也试过被别人带着。然而,某某的女装摩托车太轻,刹车时不稳;某某的则是动力不够。年轻人毕竟车技不够熟,疏远的人毕竟难以达到交付性命的信赖——尽管短暂。
从记事起,坐在老爸的车后座,是在回家的路上,或在上学路上,或是去看医生,或是去拜访亲友,不外如此。年少任性的记忆里,初三放学后有时懒得踩半小时的单车,便会打电话让老爸来接,等待着熟悉的身影来结束我未知的漫长等待;高一时右手骨折,他来接挂彩的我,隔几天带我去换药……那时他带我在外面吃饭时的样子至今让我泪目,待稍好些便早起送我到校。初中到高中,车程从二十分钟变成一小时,老爸却极少有抱怨。他惯是不言语的严肃,每每不擅表达。而我是这样十多年来安享着这份依赖,疏于察觉。
“如孩儿能伏于爸爸的肩膊,哪怕遥遥长路多斜”。是啊,谁要下车?但总要下车,带着依赖走不出自己的路。“难离难舍总有一些,常情如此不可推卸”,人天生有趋利避害的本性,也就更不愿意离开安逸的窝。但既然向往外面的世界,又怎么能迈不开脚步去远行?行走在荒野般茫茫的人生,忆起坐在老爸车后座上的时候,也就不觉得孤单。
这一年在家的最后一晚,收拾好行囊,明天还是要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