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男孩落寞地离开了。
他乘机前发了一张照片给我,以示告别。
“祝你一路顺风。”
“深圳不好,我再也不来这里工作了。如果下次能够见面,就是去香港路过深圳的时候。”我似乎能看到他相当难过又有点失望的画面。
“来一趟深圳,让你受苦了,祝你回家一切安好!”
一、
来深不到半年,活动半径就是福田至南山科技园这十来公里。每天晚上当我们惬意地躺在床上最后一遍刷朋友圈准备睡觉的时候,他在微信群里说,我还在公司加班。
确实,对于每天这样大的工作强度,我可能是坚持不下来的。曾经连续一周到两周工作到十点多,就已经觉得身体疲累,心里备受摧残。当然,也有可能因为做的事情并非是自己所爱,否则再怎么辛苦总归是会喜笑颜开的吧。
见过小男孩一面,瘦瘦高高的,看着很朴实,但是说话间总透露出一股世俗而成熟的味道,好像世事他都明白,说起话来连珠炮似的不带停。至于工作做得如何,因为没共事过,不做评价。单从大家一起聊天说话的感觉而言,是个世故而又愤世嫉俗的孩子。
男孩,毕业一年,工作跨过三座城市,北京,上海,深圳,可惜这场战役持续时间太短,最后还是灰头土脸地回到了自己的家乡—重庆。
看他时常会在群里说,深圳如何经济压力大,没有人情味,工作累的要死,工资却那么点儿。大家经常会安慰他说,刚毕业,不能太浮躁,要沉得下心来,找一个愿意带你的公司让你学习和成长。他仍旧勤恳地做着本职工作,经常老板还把他一个人当三个人用,让他做很多工作,因此加班就成为家常便饭。
群里大家什么都聊,他说,他出生于书香世家,爷爷奶奶都是大学教书的,姐姐在国外留学。当他说累,深圳不好的时候,我们都会半开玩笑也带点认真的态度地说,要不你还是回家吧,至少有爷爷奶奶罩着,你自己英文毕业,努力一把靠点关系还是很好找一个老师的工作,现在老师多受尊重啊,又有寒暑假(这对于上班族而言是很羡慕的)。
他对此嗤之以鼻。如何成为一个有钱人,成功人士,这对他更具吸引力。
于是,日子在无聊却又“充实”中逝去。
二、
直到有一天,他被人揍了,把眼角淤青的图片发到群里,我们都很愕然。
细问才知,原来是一场飞来横祸。
一天晚上下班后,老板请公司所有员工,大概十来个人去吃饭,K歌。整个过程大家喝了酒气氛很嗨,每个人都喝得意兴阑珊。接近午夜,下楼打的准备回家的时候,因为打的和另一伙醉酒的人争吵起来,一言不合就被人揍了,成了那副样子。
这个一直让他觉得没有人情味的城市,加之这件事情,更是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他终于决定:要回家了。
这样也好,不能感受到美与善意的城市,留下来也会徒增烦恼。
三、
在这之前,还有一件事情也让大家匪夷所思。
一直以为网恋是很多年前才流行的形式,所以当他说起自己现在也是网恋的时候真的相当诧异。对于一个90后,全日制毕业,出生书香世家的男生,这种事情让人怎么听起来都觉得难以理解。
那个让他心甘情愿把工资卡交给女朋友保管的姑娘,他在这之前素未谋面。在这个速食而又现实的年代,着实让人匪夷所思。
我们都说他,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他说,等自己稳定点后就把姑娘接过来。
姑娘终于来投靠他了,结果将姑娘从车站接到住处后所发生的一系列事情都让我觉得我在看一部电视连续剧。
那个曾经在他口中是浙江富二代的姑娘,到来后让他着实失望。穿着像个乡村妹子,短裙下面白色袜子,长头发,齐刘海,一看就是个不谙世事,乡村气息十足的小姑娘。关键他觉得姑娘脸黑得像煤炭,瞬间没有了说话的欲望。
网上恋了那么久,无话不说,回到现实中来,倒像是初次见面,尴尬气氛难掩。
他和我们在群里聊着天,说姑娘如何,她坐在床上玩着手机。两人互相静默。
大家都打趣着说,你要多和姑娘说话啊,皮肤黑,后面多敷点面膜,注意保养,平时化妆还是可以的。妹子打扮土,我们这些姑娘大学的时候也是这么土,后面审美啊,打扮啊慢慢提高了,就好了。妹子嘛,还是得靠打扮,拾掇拾掇都还是挺漂亮的。
过了两天,他给妹子买了回家的机票,送她去机场。不知道是一场怎样的分别,总之画面很友好。
本来以为是一场有情人终成眷属,谁知相见却是挥手再见。以欣喜开始,以伤感结束。
故事说到这里,我们都以为结束了。
直到有一次,他问,什么品牌的面膜美白效果好,SK-II吗?这才得知,他们没有分开,他要给她买好的护肤品,让她变漂亮。
世间最让人哭笑不得的事情大概就是,我们听起来当笑话,有个人却当了真。
四、
后来他告诉我,他读大学的时候一段时间患过中度抑郁症,休学了一年,找心理咨询师和药物治疗,最终好了。这让我重新审视这个男孩,或许一切都不如我们表面看得如此简单。他的外在表现,让人觉得是个极其正常且普通的男孩。然而,谁曾想到他竟遭受过如此大的心理疾病的折磨呢。
我说,恭喜你,完全看不出来曾经患病的痕迹,这是幸中之幸吧。好好珍惜,努力生活。
他还是那么不喜欢深圳,而我却对深圳感情至深,一切都这么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