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月二号,大家还沉浸在元旦的节日气氛中,家乡却传来了一个噩耗,老痞子出车祸了,现场惨不忍睹。在母亲接到弟弟的通知电话后,根本不敢相信,当再次打电话给燕子爸爸确认后,母亲已经泣不成声了,央求他请村里的邻里乡亲组织起来,为老痞子主持公道。
老痞子,原名卓四一,但村里人都不叫他大名,喜欢叫他绰号,也不知道是从何时起出于什么缘故开始这么叫唤的,该不是因为他皮肤漆黑,头发微卷,一对发黄的大门牙,让人感觉像个“坏人” 。庄稼汉就是这样,平时穿着从不讲究,一年中也就过年那几天会穿得干干净净,大大方方,去走亲访友。老痞子喜欢讲笑话,总是别人都笑弯了腰,他却丝毫不动声色,所以村民都喜欢跟他处事。他有句话常挂在嘴边“弱的我不欺,强的我避让”。这一辈子,他跟左邻右舍没红过脸。
记得我考大学时,得知我考上了,他特意送礼钱到我家,大老远就跟我妈说:“大姐姐,胜利考大学,吃酒可不能漏了我,今天来讨杯酒吃。”后来我结婚,他也早早送来了礼。其实,他并不好酒,只是乡里乡亲,他好这份热闹跟情份。
村中,凡是谁家有事相求,他能帮的都一口答应,从不推脱。他说这是看得起他老痞子。村里老人归西,帮忙抬重,料理后事,让老人们体体面面地走完最后一程,再忙,他都要来的。记得村里自打取缔了耕牛,村里的田都是他用小拖拉机一块一块的给人耕好,费用多少从不跟人计较,好客的请他吃顿饭喝杯酒,来年还给你耕。
老痞子,中年得女,一生只生了一个女儿;年轻的时候,媳妇一直不生,各种民间偏方怪药没少吃,待他抱养一个女儿回来后,没几年,媳妇却怀上了。他认为这是菩萨保佑让他一生有两个女,所以每逢初一十五,他都要去西峰小庙去还愿。我母亲也信佛,乡下烧香要赶早,每次去,都是天不亮他就打着手电筒来叫母亲一起,然后挨个叫起要去的人。
这次他出事,母亲说,是菩萨闭了眼,误了他的命。这样的好人,老天却早早收了他的命。上午他从市里接小女儿回家,下午用拖拉机给村民运竹子,那么大的一条路,那么大的一条,大货车却不长眼。就这样,让小女儿回来送他最后一程。
乡下人,一直讲究养儿防老,其实这是有一定需求的,像他这样的年龄,若是在城里,都是要退休的人了。可他命不好,却还要样样都要自己来拼。没儿,在农村,就连像样的葬礼都要邻里来给他帮忙。
老痞子,现在好了,活着时,你给别人帮忙;现在,该乡亲还你了,你安静躺着,让他们来还你……
这几年,一直写乡亲的事,写写停停,怕他们越写越少,少到最后都看不到他们了,就连整个村庄都感觉到陌生。《忘记》一册写了这么多人,却没想到这么早就写上你的名字。
老痞子,愿天堂没有痛苦,你的名字,卓四一,《忘记》记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