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烈阳如火，池塘里撸起袖子、挽起裤脚摸田螺的一双男女，眼里也有因爱慕燃起的炙热火苗。大姐和裴若宣顶着炎日，在刚刚没过膝盖的池塘边沿缓慢行走。裴若宣弯下腰，手掌朝着水面下池塘侧边探去，再上来时，就是满满一把的田螺。他把手中的战利品放到身后大姐提着的小桶里，田螺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他在大姐崇拜的眼神里笑得眼角出现细纹。

正午的太阳正毒，但大姐无意间提起爱吃田螺，裴若宣就找来一只破烂的小桶，带她来抓田螺。他想着，如果早些摸完回去，大姐中午就能吃上呢。

不到一个钟头的时间，小桶里已经积了小半桶田螺，冒出一个小尖。裴若宣问：“沉不沉？不然咱们回去？”大姐摇摇头。

裴若宣的问法出错了，大姐向来会拒绝任何体谅。如果他问：“够吃了么，不然咱们回去？”那么大姐一定会点头的。

正午毒辣的太阳，让大姐的额头凝了一层汗滴，她提着稍重的小桶，走在裴若宣身后，水里泥地不平，她一脚深一脚浅，走一步晃一下，努力跟上裴若宣的步子。

裴若宣察觉到大姐步子逐渐慢下来，停下来转身伸出手，想要接过大姐手上的提桶。大姐急忙快走两步，结果踩进一块凹地里，手中的提桶更是让她失去平衡，一下向前跌去。

裴若宣跑去扶她，大姐差点就要跌进他的怀抱，她又往右一倒，整个人都栽进水里。被扶起来的大姐浑身湿透，眼神呆呆的，刚才为了逃避那个怀抱，她用尽了最后的一点力气。裴若宣对大姐刚才的躲避全然不知，他看着头发上往下滴水，衣服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迷人线条的大姐，强迫自己将眼睛移开，低头去看水面。

“咋摸着摸着田螺，还想洗个澡呢？”裴若宣打趣道，极力缓解气氛。

“是啊，现在多方便，省得回家还得挑水。”大姐回答，语气里是因尴尬而衍生的细微叛逆。

“哈哈，洗够了么，再来点水吧！”裴若宣撩起一捧水，朝着大姐泼去。他喜欢此时大姐露出的一点点攻击性，他从这点判断出自己在她心目中的不同。二十七岁的裴若宣在这片池塘里，回到了十八岁那年，充沛的荷尔蒙在他血液里翻涌，他嘴角咧开，眼里全是笑容。

大姐胡乱把散落的田螺捡回小桶里，然后把小桶放到池塘外的田坎上。也弯下腰，捧着一捧水，朝着裴若宣扔去。两个人在池塘里打闹着，互相泼着水，如果被砸中，另一方就放声大笑，如果躲闪开，自己就得意起来。十八岁的大姐在这时，仿佛成了七八岁的幼童，天真而任性，无需压抑任何。

来喊大姐和裴若宣回去吃午饭的三儿，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她看见裴若宣脸上流露出她从未见过的少年式笑容，宠溺中带着狡黠，露出亮白整齐的牙齿，不同于以往的勾起嘴角，她发现他原来有一颗虎牙。

而大姐身上闪烁着女人见到恋人时的娇羞，一半扭捏一半坦荡，她进攻时，捧着满满一大捧水，带着小女孩的任性朝那边掷去，防御时，又用双手在脸部交叉一挡，带着女生的娇憨和妩媚。

三儿看呆了，她第一次意识到大姐其实长得很美，但她摇晃了几下脑袋，想抹去这个念头。她蹲下来，试图假装一切都没看见，再跑回家，可是她又想马上制止他们，让他们停止欢笑和打闹。

三儿感觉脑海里天旋地转，她的心里被嫉妒填满，她有点想哭。

是裴若宣发现的三儿，他假装镇定地把三儿叫到身旁，问她喜不喜欢吃田螺。三儿缓缓点了点头，裴若宣又说：“太好了，走，咱们回去煮，赶不上午饭咱们留着晚上吃，裴叔叔做这个可是最拿手的。”

大姐也边点头边拉过三儿的手，牵着她往回走。

三儿看见大姐湿透了的衣服紧紧贴在身上，身体的每一个弧度都暴露，她甚至可以看到随着大姐走路的颠动，她浑圆的胸脯在轻轻颤动。三儿像是自己受到了羞辱，她扭了两下身子，挣开了大姐的手，向着家奔去。

裴若宣回自己家换衣服去了。浑身湿透的大姐提着提桶踏进家门的时候，等待她的是四双盛满质疑和愤怒的眼睛。最打头的是母亲，一张嘴就是一股大蒜味，但这并不妨碍她放出鞭炮般的话语。

“你一个姑娘家，怎么这么不害臊？随便跟别人闹来闹去，被看见了，还嫁得出去不？”母亲已经口下留情了，因大姐平常的乖巧沉稳。

大姐知道三儿已经把刚才的一幕告诉了母亲，她不怪三儿，只是脸上挂不住，眼泪直流。

母亲后面的话更加不堪入耳，等三儿发现话语停了时，才看见裴若宣已经出现在门口了。一见裴若宣，母亲扭头回屋了，只有父亲，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地拉他到桌前，问他吃过饭没。

晚上时，三儿躺在大姐旁边，她隐隐听见大姐蒙着被子在哭，三儿的心里也像是有一百只老鼠在挠似的，怎么也睡不着。她终于鼓起勇气，从自己的被窝钻到大姐的被窝里。

大姐抱住三儿的腰，依然在小声啜泣。

“大姐，你别哭了。”三儿揉着大姐的头发。

“没事三儿，大姐……没事。”大姐断断续续地回答。

三儿终于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似的，也跟着哭了起来。这下，大姐真的停住了，一只手搭在三儿脖子下边，另一只手轻轻拍着三儿的手臂。

“大姐，你会怪我吗？”三儿酝酿了很久，终于开口。

“不怪，是大姐自己做得不对。”

“那大姐，为什么母亲表面上很喜欢裴叔叔，暗地里却不喜欢他？”三儿又问。

“因为你裴叔叔成分不好，母亲喜欢他帮家里做事情，又不喜欢和他搞得太近。”大姐回答。

这句话把三儿搞糊涂了，她有太多问题要问，可被吵醒的二姐狠狠翻了一个身，往这边给了三儿一拳，抛下一句，“赶紧睡，别吵我。”三儿只好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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