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吃过午饭，已经一点多了。期间断断续续聊着还存在联系的同学，很多人已不记得名字，只记得有过一些很好玩的，或者是在那个时候没有一点自知给别人带来伤害的外号，比如黑胖子，如花等。再者是班级里做出过出格事情的同学，打架群殴的，和老师课堂产生过口角的，也有禁不住异性荷尔蒙的诱惑偷偷嘴碰嘴被抓个正着的，但也都是一些零零散散的拼凑不成一块完整的画面。

那些值得记忆的人或事终是不需要人提醒的，它就在内心深处安静的躺着，抹不掉，像杜盒一直都清楚的记得，段洋洋的与众不同之处。

在所有人都在努力备考高中的时候，她看言情小说和画漫画。在所有人八卦情情爱爱时她毫不在乎，尽管事件的主角是她本人。她只是安安静静的控制着自己的人生走向，不随波逐流，不跟风模仿，不努力合群，认为自己是孤单英雄的化身，自己便可拯救自己，那股坚韧果敢劲像一只早已经设定好方向的独只轮船，迎风而上，逆流行进。

杜盒记得有次给学校办板报，老师安排段洋洋画画，吴潇潇写字，杜盒作为勤杂工帮助两姐妹花，他心欢雀跃的等待着三人同行，却不想午休时，段洋洋自己一人把画画完了事，没有与人商量版面设计，是文字多一点，还是画面多一点，是否协调等问题，擅自做主，画幅占据了黑板的三分之二位置，理由只是下午想把小说追完。画的时候还一直抱怨是谁泄露她会画画的消息给老师，让她不得不出卖才艺，做令老师和父母都自豪的事情。她乖乖女的形象都是伪装，如果没到必要，她不会强迫自己表现。她不知道是杜盒出卖的她，杜盒只是想找机会接近。

计划被打破，反而使杜盒印象加分，她独断专行的样子令他着迷，他试图想走进她的内心。她没有特别优越的家庭背景，可以不用学习就能前途无量，也没有开朗的性格助她人脉甚广，但她有着骨子里令人嫉妒的自信和自然天成的容貌。

她的好看，她也是知道的。但她不觉得自己是最漂亮的，吴潇潇才是。有时候，她也质问自己，是不是就因为这点，自己才愿意跟吴潇潇更为亲近。但她不允许自己这样想，会觉得很无耻和很功利。

与她常常联系的鲁小米挤不进美丽的队伍，她只是长的不难看。起码在段洋洋心里是这样认定的，她就好比水果蛋糕，清澈明朗，吴潇潇是高级慕斯奶油水果蛋糕，甜蜜奢华，而鲁小米则是再普通不过的拎出来就能凑数的生日蛋糕了。

但每个人审美不一样，她不知道有人一直视鲁小米为女神，但她能想象的到。

今年的梅雨天好像较往年不一样，由之前断断续续，淅淅沥沥的零星小雨变成急剧猛烈的瓢泼大雨，只下一阵功夫，但丝毫预料不到雨何时到来，犹如猜测不到的未来。就像今天，出门时太阳灼热，但现在外面却电闪雷鸣，大雨倾盆。

吴潇潇在精致茶餐厅的灯光映射下像个尤物，惹得来往的男人都回头凝望，她也总是礼貌的回对方一个微笑，温柔的样子像足了正在撩妹的男生，然后整个身子瘫到在沙发上说歇一会，你送我回去吧。

“嗯。”

回去的路上，杜盒想如果不是昨天意外被段洋洋安排见面，估计所有的事情也就没办法展开。他仍会是那个一直默默关注她生活的隐形人，查到她的大学，注册了假名字关注她的人人网，微博，再到一切微博链接来的第三方平台，他会跟别的女人结婚生子，他会慢慢淡忘掉年少暗恋的女生。

他是觉配不上她，所以才迟迟没敢表明心迹。直到昨天见面，他才想尝试下梦想成真的快乐。

这点他跟吴潇潇不一样，有些人人兜兜转转，只是心有不甘。有喜欢过的同学再见，总奢望能再续前缘，发生点什么好填补往日心灵的空缺，像是为青春弥补遗憾，说为爱情有点太大，其实是为了满足自己。

但这种细微的差别很难被发现，当事人也不例外，她们就觉得是爱成就一切，最终目的还是汇入爱情的河流，以爱为名，装点自己。

杜盒的爱遥远又深刻，吴潇潇的爱完美又冒险。

旧人不散

段洋洋随经理出发上海，下了高速就开始堵车，车流像朝食物进军的蚂蚁，遵循一条路线慢腾腾的移动，唯一不同的是蚂蚁秩序井然，交接良好，而车队互不相让，有位就钻。堵车是很好的迟到借口，但用的人多了，就毫无新意烂掉了。

显然客户公司项目主管正在不悦，说好的两点开会，现在都快三点了，人还没到。虽然是刚创业的公司，也不至于这么不受人尊重吧。

刚踏进会议室半步的周经理和段洋洋清楚的听到了主管的抱怨，一边弯腰欠身的用讨好的语气说着抱歉，一边连忙拿出准备好的资料摊在主管面前，主管立马笑脸迎接，毕竟“面前不做坏人”的道理大家都懂。

周经理没机会介绍伫立在旁的段洋洋，用眼色示意让她坐下。作为上司，这个举动很暖，是非常照顾下属的，那种盛世伶人的领导才不会管你尴尬不尴尬，他们只顾得上自己体面。这也是段洋洋喜欢跟周经理工作的原因。

旁边还围坐了三个人，看上去职位不高，也没有听到主管介绍，因为时间真是耽误了太久，热络气愤的话都通通省略，快速进入工作模式，主管介绍一遍项目，展望了目标愿景，底下的人听到关键点会点头会意以示认真，段洋洋没有一次点头，一直高昂着头颅，眼神犀利，偶尔与主管的目光交汇，也丝毫没有退缩。

她是一直在想，是什么老板才想出早就被人实践过的点子了。没有早早侵占市场，后面的路追击不是一般的艰难。大概是被段洋洋傲娇的小眼神迷惑，主管停下来，问段洋洋有什么建议吗？

段洋洋一个回神，但很快冷静下来，结合市场现状毫无遮掩的道出了心中的几点顾虑，她说的尽兴，从门外进来的人也完完整整的听到了她的想法，这个人不是别人，竟然是老陈。

段洋洋整个身体一哆嗦，两手躲到腿上面互相揉搓，眼神瞟了几下老陈，心中在想，他难道是竞争对手？不应该吧，他不刚回国内吗？或者是来这个公司上班的人？嗯，应该是的，国外产品的APP找个生活过在国外的人再适合不过了，不过这也太巧了吧。刚回来就遇见，以为只是匆匆一见，没想到还能无约而至，现在我要怎么办？昨天他说的话是有预谋的还是随便说说的？我现在当真还来得及吗？

一些列的心理活动，让段洋洋在在座的人看来是走了神，看着所有人不解的目光，段洋洋强迫自己梳理好心情，捋好思路，正想继续对项目说下去，见主管示意稍作休息，段洋洋仿佛遇见了救星，一时对主管的目光也变得温柔起来。

主管向在座的人介绍起老陈，段洋洋惊讶的张大嘴巴，原来老陈是公司的股东，另一个老板是老陈的朋友。所以说，这个开发国外产品APP的主意是老陈和他朋友想的？那刚才的一番话，岂不是针对老陈的？

段洋洋想到这里，就觉得是宿命。老天让他们遇见分开再遇见本身就是提前设定好的相爱想杀片段。一场项目讨论会在段洋洋的胡思乱想中结束了。老陈不顾别人的目光，在其他人收拾东西散场的时候，径直走在段洋洋面前说，晚饭一起吃吧。

周经理不知所以的看着段洋洋，段洋洋自知无法拒绝，便偷偷拉经理到一边将老陈与她是同学的关系说了出来，但隐藏了前男友这一身份，她觉得没必要透露太多。

段洋洋眼角的余光看见老陈动作熟练的点了一直烟。

周经理自然是高兴的合不拢嘴，有同学情分在自然能促进合作关系，忙两手无目的的乱挥着催促着段洋洋赶快走，不用管他，他自己会在酒店解决，仿佛第二天要签约的公司非自家莫属了。

周经理笑眯眯的离开了，还不忘给老陈抛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老陈挥手再见，朝段洋洋走过来，用上学时一贯用的男友力口气说，你在会议室等我下，我一会就过来。

段洋洋像个听话的小白兔，乖乖的答应着。这一刻，段洋洋觉得像是回到了从前。如果说昨天的见面是在为自尊找一点面子，那今天还能故意装作毫不在意嘛？

段洋洋做不到，起码到现在为止，她了解自己的心已经柔软起来，伪装在周围的坚硬钢甲已自动解锁，裸露出亲和的皮肤，曾经受到的伤害也自行消化，所有的举动眼神小心思都明显的表露出她还爱着他的不争事实。

段洋洋刷情感博主的微博，试图从一些碎碎念里找到答案，不，准确说是想找到一些只言片语来证明这样念念不忘的不止自己， 不顾自尊的爱一个人大有人在，没什么发现后去逛知乎，搜了两天遇见两次前男友是什么体验的问题，评论里没有人的答案与段洋洋的情况一样，有没有人有接下来还会有交际的设定，都是一瞬间的，毫无安排的再见，起的作用也只是回忆下青春，感叹下年少无知的自己。

但段洋洋知道，接下里，她和老陈还会被工作安排在一起，未来的走向，像谜团一样的诱惑着她。她也想知道，与前任还是初恋复合是一种怎样的滋味？

整理会议室的小妹打起了八卦的心，旁敲侧击的想问出段洋洋和陈总是怎样的关系，毕竟陈总在没回国之前被国内的康总吹的天花地坠，什么一会谦谦公子，一会风流倜傥，人们对见不着却早有耳闻的事物总是会抱有更大的期待，老陈就是如此，像个预热好的展览品一样，等待着场馆开馆的那一天，大家蜂拥而至一探究竟，有的会唏嘘说虚假广告，有的则惊叹一声果然名不虚传。老陈属于后者。

段洋洋抬头反问：“你觉得是什么关系？”

小妹停下手里的动作，摆出一副思考的样子，然后装作恍然大悟道：“陈总单方面喜欢你。”

段洋洋尴尬一笑说：“哪里看出来啊，你们这些小姑娘除了情情爱爱的能有别的想法吗？”

“真的啊，我观察了，女人的嗅觉是敏锐的，他走向你的眼神充满宠溺，不是普通同学以及工作关系能解释的。洋洋姐，我叫安贝，很高兴认识你。”段洋洋出于礼貌握住了对面伸过来的手。

“你怎么知道我叫什么？”段洋洋象征性的检查了桌子上的东西，确认没有可以表明身份的信息。

“陈总钱包看到你的大头贴，后面用印章盖了名字。不过，洋洋姐，你现在看起来比大头贴时代漂亮多了，那时候有点，怎么说呢，傻傻的非主流，现在是女神。”安贝调皮的吐了吐舌头，脸部表情又无辜又委屈，用双手在胸前比了个心肯定的说，实话，姐姐不要打我哦。

段洋洋被逗笑了，心想，谁还没个惨烈的过去啊。

不过那时候，真的是流行的样子。

时光荏苒，恍若隔世。

“安贝，去办公室帮我把车钥匙拿过来。”老陈不知何时又突然的出现了，后面还跟着一个熟悉的面孔，但段洋洋一时想不起来是谁了。

老陈目光是跟着安贝的身影的，直到看到她消失在视线之外后才平静的说：“刚回来跟小康见个面。”

段洋洋明显有点疑惑。

“就是坐在我后排的捣蛋生，你忘了。”

老陈肩膀受到小康的重重一击，：“什么捣蛋生，那是桀骜不驯，长这么大了还是不会说话，让我怎么办你好呢。”他大步靠近，想要握段洋洋的手时被老陈接着了。

小康嬉皮哈脸说：“嫂子好，嫂子好。”

“什么嫂子，都多久的事了”老陈看起来有点尴尬，但还是用余光观察着段洋洋的反应。

段洋洋心中暗笑，她知道，她是喜欢这个叫法的，就因为这声熟悉的称呼，她想起来了坐在老陈后排的康伟达，一个瘦瘦弱弱但能量巨大的捣蛋生，没错，用捣蛋生来形容他一点都没有夸大其词。

段洋洋自习课换座位与老陈聊天，总是能听见后排轻轻的接话声，以至于后来他们改为了传纸条的方式，两个人坐在一起传纸条其实也正常，不正常的是背后总有一双眼睛盯着他们，搞的挺不自在的。老陈偶尔回头说：“你能不能看会书，别管我们的事。”

他会一脸无辜的呛回去：“没见过你这么自恋的，压根没看你好吧。”

是的，康伟达没说谎，他们都不知道，他看的是还在前面一排的鲁小米，只是光看太无聊了，才时不时的偷听顺便接两句话解解闷。

“走吧，一起去吃饭。”

“你觉得我会是像你一样没眼色的人吗，才不会去当电灯泡的，你们去，我找安贝去。放心，我不寂寞。”康伟达漏出坏男人贱贱的微笑，跟他瘦瘦小小的身体结合在一起，简直太有电影感了。

“别逞强了，越是寂寞的人越说自己不寂寞，这叫欲盖弥彰，懂吗？陈杨我俩都过去式了，现在大家都是朋友。”段洋洋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修炼成这般波澜不惊，在重新挑明两人关系的时候。

“你说说你俩，连名字都一个音，怎么就断了呢。”

“别瞎感叹了，你叹不过事实的。”恰巧安贝来把钥匙交给了陈扬，陈扬接过去，推着康伟达走在前面，段洋洋跟在后面。

安贝有点失落，但她知道自己不能耽误工作，所以继续整理着会议室。

最终康伟达还是没去，他当然也没去找安贝，而老陈和段洋洋也没继续挽留。他们在地下停车场挥手再见。

其实是鲁小米家里出了点状况，找康伟达去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