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夏季,户外活动时间就多了。
今天吃过晚饭,孩子缠着去广场玩。没奈何,只有把手中的书笔一丢,和她一起奔向广阔天地。
此时是晚上七点半多点,天色不明不暗。像我这样视力不好的,百米之外看人就会感觉夜色阑珊,但是人家不近视的,自是觉得百米外也可眉目可传情且夜色正温柔而已。
所以我一边紧跟着丫头的步伐,一边悄悄告诉她:“哎,你别跑的飞快好不好?你得帮我看着人呢。”
她瞬间笑了起来,看着是有点得意的样子。大概心里正嘀咕着:瞧,我带你出来透气是对的吧?”
我一眼看穿了她的小心思。明明是静不下心来学习,现在却要把罪过归到我这儿来。这真是一个让我啼笑皆非的回答。
但是,谁让咱是孩他娘呢?只有把活动进行到底吧。
于是我们一边在广场溜达,一边观察其他人的行为。
有一对老夫妻慢慢在“挪步”---确切点说就是在原地踏步式散步,估计走快了也吃不消。他们的旁边时不时有人走过,偶尔有人会看看他们,对他们这样的慢运动感到好奇和有趣。
老两口倒是安之若素的样子,也不怎么交流,只是偶尔的肢体碰撞提醒他们是两个人的合作,也只有在这时他们才会互相说些什么。他们表情平静,如同两棵老树盘根错节在同一处岛屿上,没有欲望,只有日出日落间的同频呼吸是他们所希望的。
孩子瞪着眼睛看了一会儿,没有像其他孩子那样笑出声,反倒轻轻叹了口气,说道:“我愿意去搀扶他们,如果他们不小心摔倒了。”
我也没有说什么,只是觉得手心里握住的那只小手,又温暖又有力量。
忽然有一些小朋友嬉笑打闹着从老人身边跑过,像一群扑扑楞楞的小麻雀,冒失又任性,吓了我一跳,只怕撞住老人家。
老人却是安静如初,保持着自己原地踏步式的姿态。他们脸上波澜不兴的样子,好似有一番特别的镇静作用,以至于再从他们身边跑过去的又一波孩子,都不由得放慢脚步且放低喧闹,小心的从他们身边溜走了。
我站在不远处默默看着他们,孩子也安静的陪着我。偶然看向天空,发现夕阳已经从西边一点点坠落,暗蓝夜幕也正缓缓升起,而这一天的热闹正悄悄转入亲昵的私密模式,世界进入了最沉寂无声的告白时分。
两位老人大概也意识到了此时此刻的变化,正在把踏步式散步改成小步走。他们一样的佝偻着背,一样的行动迟缓,甚至连手,也是一样的摆放方式:一只像一只浆一样努力在身体两侧的空气里滑动,一只紧紧拉住对方伸出来的、布满荆棘丘陵的手。这样,他们就成了一体的小船,一只在暮色里缓慢行驶的船。他们用一半身体来互相扶持,用另一半身体帮衬着走完余下的路,不管多慢,但只要稳定,就会到达他们的出发地,也是他们共同抵御岁月风寒的避风港。
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觉得岁月的模样就是这样子的。它沉寂无声,有许多的过去要收藏,但是可能已经不知道从哪里说起;有许多的将来要等待,可是走不动的脚步里就只有自我安慰的期许了。这是多么残酷又真实!
惟有当下,一个不好不坏且有呼吸的当下,才是生命放到岁月手心里的的礼物。它不抱怨,不东张西望,不计较节奏和速度,它只是想和你一起渡过生命里的每一天每一刻,直到呼吸终止,它才算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想到这儿,我莫名的感到一阵子轻松,是因为不再为生命里那些未知力量的滋生消长而疑惑了吗?
我还想到那些所谓“未知”的,其实就是“未发生”的,而那应该就是生命中力所不能及的闲事吧?
“若无闲事在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夜深了,我慢慢和孩子肩并肩走在橘黄的路灯下,享受着这初夏时分的夜色宁静、人间清明,偶尔絮叨几句家常,倒也觉得美滋滋的。
只是想到才写了几十个字的文章,心里不由得有点自怨自艾起来,“今天晚上,是熬夜还是不熬夜呢?是我陪她散步还是她成全了我偷懒的潜意识呢?”
唉,生活待我如初恋,可是初恋的脚步能稳定些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