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石磨村不久,我就近在北京成府小学二分校入学。
可能是老师看错了,把二多加了一横,我一下子从1年级蹦到了3年级,成为全班年龄最小、唯一的、真正的城里人。
二分校在清华附中南门外九点钟方向不到100米远的地方,学校由五六间教室组成,没有围墙,南面就是清华大学的围墙,如同夹在国内几乎最知名的中、高等学府之间的“芝士”。
不过这是一所以公社社员(农户)子弟为主的小学。
我就是这样从一个都市繁华地区“中心”小学校1年级的“大班长”,变成了一个城乡结合部农户子弟小学3年级的一个“老幺”。
班里的农村孩子似乎都上学比较晚,最小的比我大两岁,最大的那个“女汉子”可能比我大3-5岁,比我高一个头还多。
当时就觉得她高大V5,脑袋、脸庞、眼睛、胸脯、屁股都那么大。
上学第一天,不知什么缘故,她给了我一个大耳光子。
我是班里唯一一个“吃商品粮”的,又是唯一一个“市里人”,还是唯一一个衣服没有补丁的孩子。虽然文质彬彬的班主任很照顾我,但三个“唯一”决定了我就是骆驼群里的那只小绵羊,受欺负很自然。
不过我不怕,不到一个月,我就用嘴上的功夫,成为班里谁也不敢欺负的“小爷”,一年半以后在我离开这个班之前,居然又成为老师指定、全班公选出来的班长,基本是个孩子头。
关键是如何提高我在这个班里老幺的地位。
小杂院南屋有一户人家的小儿子叫小崽儿,有点生理缺陷,脖子是歪的,比我大三岁,高我两个年级,是他第一次让我和石磨村一个叫“生子”的农户子弟(大概住石磨村5号)认识的。
生子家有一个大约400平米的大院子,干干净净,还有三大间挺新的大瓦房,坐北朝南。
后来我才知道,他家的住房,是北京农村比较典型的那种建筑,他家给我的印象是很干净,比一般农户要强很多。
生子一家人见到我这个“吃商品粮”的娃娃,蛮稀罕,给我吃烤嫩玉米,好香!这是我第一次吃烤嫩玉米。烤玉米好吃,但一定烤的是嫩玉米,老玉米就不行了。
以后我才知道,生子家在村里农户中生活条件算是不错的,基本上一天到两天可以吃上一顿纯纯的大米和白面,而平时玉米面也是绝对够吃的。
通常一个嫩玉米棒子在地里长成“老玉米”,还需要半个月的时间,而这半个月,会使这个嫩玉米增加20-30%的出粮率,所以那时候农民是不舍得吃烤嫩玉米的。
生子比我大两岁,比我高一个年级,也在成府小学二分校读书,他长得白净,人很温和,和北方农家子弟最大的区别是有一双大眼睛,说话居然还有几分扭捏,根本不像是个农家孩子,而且他的眼神总是透着一股子聪明劲儿。
生子家的农家院子,有个堆放杂物的小柴房。最吸引我的是他家有一对大黄狗,自己有个小窝,里面有几只小狗崽子,挺可爱。
黄狗夫妇开始对我不友好,我也是第一次和看家狗面对面,紧张,但生子对着狗狗们叫了一声,狗狗们就安静下来了。
我觉得可以和狗狗交个朋友,和小崽儿商量,他告诉我,给狗狗们吃的,一定会听话。
后来我从家里拿出两块香喷喷的贴饼子,跑到生子家,很快和狗狗们成朋友了。
第一天上学,我受了点委屈,我想起我的新朋友——大黄狗夫妇。
可能那时候连大人都难吃到油腥,黄狗夫妇见到我,总是摇头摆尾,我也不吝啬,给狗们带芝麻酱味的贴饼子吃,虽然有限,但狗夫妇异常喜欢,也很懂事,绝不嫌我给的少。
第二天,狗夫陪我上学了。我也是雄赳赳气昂昂,拽得不得了,那个“高大威猛”的女生,看见我就躲进教室,立刻表现出臣服的架势。
那时候,石磨村养的主要是看家的菜狗,没有什么战斗力,但吓唬吓唬小孩子足够。
班里有不少农户同学家里也养看家护院的狗,但我是唯一带狗上学的学生,而且是第一个“吃商品粮”带狗的孩子。
以前没有宠物狗一说,村子里的所有狗,都是看家护院的。
“吃商品粮”的家庭,住的都是房管局管理的房子,没有独门独户自家独享的院子,况且狗也要吃,很多人都吃不饱,所以没有“吃商品粮”的人家在村里养狗。
但农户养狗的不少,因为村里绝大多数农户都是一家一个院子,只要粮食稍有剩余,一般都会养狗,村里有养狗的农户有三分之一。
就此看,石磨村当时的实际生活水平,应该不低。
生子家的狗在村子里地位不低,所以只要狗夫或狗妻和我在一起,其它院子的狗都不会咋刺儿。
狗夫妇很听我的话,每次上学,都会乖乖在清华大学外墙根等我放学,轮值,没有我的命令,一天也不敢放假,而生子家见我总给黄狗夫妇好吃吃,也就不管了。
不过小孩子在学校要想讨人喜欢,人假狗威肯定不行。
学习好、体育好是必须的,这两项对我来讲基本小菜一碟儿,而我天生话唠,添油加醋讲一些城里的故事给那些质朴的农户子弟听,已经让他们晕菜,外加我这人见人就笑,他们慢慢从接受、到喜欢、到以我为中心,循序渐进,亦步亦趋,最后成局。
不久,我很快成为这个班老师提名、全班同意,年龄最小的班长,直至我离开成府小学二分校。
说起来都是我的贴饼子收买了黄狗夫妇,帮我顺利融入新的群体并且找到了一种挺牛叉的感觉。
图片:少年和狗狗(资料选自互联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