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第九 蓦然回首

1.

赚钱，赚钱，赚钱！现在素碧满脑子都是想如何能够赚到一大笔钱，可以有效地改善一下家里的窘况。

如果她可以赚到一大笔钱，就可以让她略显势利的老妈立刻闭上嘴，免得听她那些个抱怨连天的牢骚话。当她的老妈就像祥林嫂一样絮絮叨叨地说那些叫素碧无比难堪的鬼话的时候，她脑袋里就一立刻浮现出两个字：巫婆！---------对！就是巫婆！没有比这两个字更恰当的啦！

这个社会，从古到今纵横上下五千年，从盘古开天辟地到辛亥革命，最让人不能忍受的就是抱怨。抱怨是一种毒药，准确的来说是一种病毒，它的杀伤力极强，强大的负能量让人的浑身都不自在。无论男人女人，听到抱怨，都唯恐不及地想赶紧逃跑。

她倏地想起，每次听到老妈的那些个抱怨声，就让她的内心里升起一种深深地无助和强大地自责，负罪感极强，她本能的想逃跑，却不知道要往哪里逃跑。对方是自己的亲生母亲呀！

素碧从小到大目睹自己的老妈，为这个家里做了很多很多数不清楚的事情，在那些物质贫乏的艰难岁月里，她看到母亲身上的一种强大的坚韧，以有限的条件来对待这无限的如一团乱麻的生活的。无论遭遇到什么样的困难和困境，母亲总是能够以满腔的热情和开朗的性格来一一化解生活中的诸多难题。

那个时候的母亲就像无比厚重的大地一样，无论生活中给予他们是多么的肮脏，龌龊充满了污秽的东西，母亲都能够泰然的接受和承担。当时她非常地为拥有这样的母亲而感到骄傲和自豪。

怎么到年老的时候，母亲却成了的这样一个怨妇呢？照理来说，经过岁月洗礼的女人，会越发显得从容而睿智，但很可惜她母亲却走向了反面。让她有时候觉得母亲非常的陌生。当一个女人把她所做过的事情一而再，再而三的说起的时侯，别人会觉得很无语，做了就不要说，说了就不要做，又做又说，功过相抵。实在是得不偿失。尤其是男人，最讨厌这样子啦！而素碧的父亲却涵养极好，从来不和自己的老婆正面交锋。

特别是她的母亲，向她无休无止地抱怨生活中的种种不如意的时候，素碧心寒地想，都已经是这样了，又不能改变，为什么她还总是耿耿于怀，停留在过去中而不能自拔呢？

这让她百思不得其解，她确实不知道，自己究竟能逃到哪里去？她恨不得在地下找个地缝钻进去。此刻她无比的回忆起自己小时候在家里温柔体贴默默承担的那个女人。

2。

人都是很现实的动物，即使是母女也不例外。她回想自己每次单纯地迫不及待地把照顾小晨晨生活费交到母亲手里的时候，依稀记得母亲接过钱的那一瞬间是多么的开心。

可是，那种开心是一种贪婪的开心，开心的背后是一种说不出来的猥琐，让她心生鄙夷。这种感情很复杂，如果素碧是一个糊涂的女孩子，可能就此轻而易举的掠过了。可是素碧却冰雪聪明，从小饱读诗书的熏陶，使她有着异于常人的敏感触觉。

她的心思细密如针，没有放过这一点，她第一次感受到了，体会到了，只是那种感受和体会她竟然不相信是真实的，那种真实让她有点害怕和不安。

她是一个孝顺的女儿，只是随着年龄的增长，她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了，她现在是一个少妇，她有她的小家，她是一个年轻的母亲了。女人共同的角色让她好像明白了一切什么。

她没有想到自己辛辛苦苦赚来的钱给母亲的时候，满以为自己会满心欢喜的非常有成就感的，就像小时候因为成绩好得了奖状之后，被母亲夸耀的那种志得意满。不对，素碧摇了摇头，抓狂似的使劲揪了一下自己的胳膊。她隐隐地感到不对头了，她觉得她也心疼妈妈的付出，只是这副像讨债鬼一样的神情让她接受不了。

她看到了母亲的脸上写着一种天经地义的理直气壮，在她看来自己带小晨晨，女儿就应该付钱，这是非常理所当然的事情。多年以后素碧明白了一种伸着手要和别人主动地给予是两种完全不同的行为。

前一种叫索取，那种索取有点厚颜无耻的意思，而后一种则叫积极地主动贡献。向别人索取的人给人的感觉就是消极的，叫人嫌弃和厌恶；而贡献的则是快乐的，是发自内心无比喜悦的，充满了正能量。

她太小看素碧了，素碧是一个从小就非常感恩懂事的孩子，以前在银行她对同事们都是非常友好的，现在到了保险公司，无拘无束和平平等的气氛更让她心生愉悦。对于母亲给自己带小孩这点事情，她是不可能不有所表示的，相比以前银行那点点死工资，素碧只会给得更多，甚至是加倍。

然而母亲的行为让一切都变了味道，更可悲的是母亲自己还不自知。她不喜欢这样子庸俗的母亲，她这时候体会了这种行为在本质上是一种交换，赤裸裸地拿钱买服务的交换！与其是这样，真的还不如在家政市场上找一个保姆来得更为的恰当。

她没有想到当下自己的心里是如此的难受。素碧为自己看清这个事实而感到一种深深的悲哀。这个时候她不禁想起在深山老林里，斗大的字不识一箩筐的婆婆来。

3.

在素碧有限的几次回婆家的记忆里，婆婆总是笑嘻嘻地，不为什么老是喜欢哈哈哈地笑，仿佛中了几百万的彩票那样的开心。在她的世界里，没有一点忧愁的死角。

婆婆硕大的脑袋上的左右两边各扎了一支小辫子，远看就像一个大头娃娃。第一次见到婆婆的素碧，为婆婆奇异地装扮而心生讶异。在她的想象中，婆婆应该就是脑袋上绑一条花头巾的农村妇女，想不到婆婆竟是这样的可爱。因为干农活的原因，经常会有些丝丝缕缕的碎发散了下来，搭在红润饱满的脸的两边。

在那样一种黝黑的皮肤下，呈现的是一种健康，阳光，乐观和知足。论条件，乡下的婆婆比起大城市里母亲要差得多了，好歹自己的亲妈还有退休工资可以领，可婆婆没有一毛钱的退休工资不说，还任劳任怨在一年四季里，风吹雨打地在地里种白菜喂猪养牛。

她那憨厚的婆婆，为自己的儿子能够娶上大城市里如花似玉的银行小姐而感到无比的荣耀，这对她来说是一件多么长脸的事情啊！从某一方面来说，她也能为自己能够养出这样的英俊帅气儿子而感到自豪。

在过年的时候，婆婆用她脏脏的手拿出才杀好的猪脑袋里眼睛后面两小块肉，营养最为丰富独特，俗称是核桃肉，急急忙忙地塞到了一个掉了瓷的碗里，据说一头猪里面只有这最珍贵的两块小肉。一般是用来招待贵客的，婆婆却毫不吝惜地把一块给了素碧，一块给了晨晨。

她急火火得用筷子捻起来，直接的就想往素碧的嘴里塞：＂乖儿媳妇儿，听话来！趁热吃…＂素碧吓了一跳，诧异地问自己的婆婆：＂妈，这是什么呀？这么一小团的东西⋯⋯＂她从小在省城里长大，见到的全是宽阔大马路和大型的超市，在电视里只看见过猪跑，从来没有见过如何养猪喂猪。

＂核桃肉呢！吃了聪明，补脑袋！＂婆婆看见媳妇儿一脸不解的样子，哈哈大笑，素碧忍着淡淡的腥味，硬着头皮吃下去了，这猪瘦肉确实还是蛮好吃的，然后又哄着乖巧的晨晨吃了。儿子最听娘的话。

婆婆此时盛开的如同一朵老菊花的脸上，布满了满腔地热切，没有丝毫的犹豫。看见娘俩儿吃下了这肉，她心里比自己吃的还高兴。在她看来，自己的儿媳妇和孙子毫无疑问地值得这件好东西。没有就算了，既然有了，就一定舍得给。吃完了再去想办法找小猪仔去。

目不识丁的婆婆那样一个极微小地动作，至今让素碧久久不能忘怀，它深深地刻在了她的心上。她要的就是这种生怕孩子没吃饱没喝饱，无比溺爱的眼神和胸怀，就像女人的胸前的那对饱满的乳房，流淌出来的乳汁滋润着每个宝宝的身体和小小心脏。那样的爱就是把全世界所拥有的东西，都可以无私的奉献给孩子，那没有一丝后悔不讲理智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