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离市里的车程要六个小时，车一路从高速路开到乡道，风景从高楼大厦变成绿树葱葱。
梁西席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话，古旭尧坐在副驾驶几次从后视镜看着后面僵持的两个人，无奈地摇头。
陈柯捏着手里的矿泉水拧开瓶盖后递给梁西席，才把一直放在窗外的目光收回来，陈柯一看她的眼睛竟然泛着红，陈柯立刻手忙脚乱地从书包里掏纸巾，拿出一张就要往梁西席的眼睛上擦，被她闪身往后躲避过去，“我没哭。”
陈柯看着自己又尴尬在半空的手，顿了顿放了下去，重新拿水递过去，“喝口水吧。看样子还要几个小时。”
“恩。”她看着陈柯写满担忧的脸，心像是被文字叮了一下，痒又疼。
突然想起上车前古旭尧对她说的一句话“癌症患者也不该被判定为死刑”。
梁西席抿了一口水，拧紧盖子后，把头又转回窗外，睁大眼睛一直看着，时不时地眨眼睛不让泪落下来。
她没有了爸爸，现在又没了妈妈，她看起来已是一无所有，可好像又不是。
窗外的风景嗖嗖地往后退，映在车窗上陈柯的脸正在被担忧缠绕，眼睛更是酸涩。如果她没有加入陈柯的生活，此时的他应该和大部分男生一样，沉浸在高考结束后的自由生活中，旅行游戏和……恋爱。
可现在却只能每天围在她的身边，连笑容都少见。
斜阳西落，车子平稳地驶进了镇里，熟悉的光景迎面而来，熟悉的砖瓦房、没归家的孩子们吵闹的笑声，还有大人们吆喝着孩子注意安全的声音。
一切都仿佛没有变化，她还是生活在小镇的无忧无虑的人。
车子停在了她家门口，古旭尧率先打开车门下去，梁西席坐在位置上，身体挺着直直地，目光一动不动地看着那熟悉的朱红色大门，上面还留着她小时候画上去的小猫的涂鸦，旁边歪歪扭扭地写着："梁西席画"几个大字。
再旁边还有她爸爸画的更漂亮的猫咪画，写着：送给我亲爱的女儿梁西席。
过去的场景一下就涌上了心头，她仿佛看见她妈妈正坐在院落里边看书边抬头看着她和她爸爸两个人对着大门画着画，“你俩再这样破坏大门，我可要重新雇人粉刷了。”
“哈哈哈，你刷一次，我就画一次，怎么样西西？”她爸爸笑着说。
“好主意！”小西席闪动着眼睛说。
“你俩就知道气我，我生气了！”她妈妈在庭院里把书往桌子上一放，双手交叉在胸前，气呼呼地说。
梁西席爸爸朝着她眨眼睛，小声地说，“你妈妈生气啦，我要去哄她啦。”
就看见她爸爸围着她妈妈可怜兮兮地求饶，捏腰捶腿，笑得小西席腰都直不起来。
“西席，怎么了？”陈柯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梁西席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没事，眼睛进沙子了。”
可她连车都没出，哪里有沙子能进得了眼睛。陈柯不说话地陪在旁边，古旭尧站在车外也不着急，好一会儿，梁西席才从车上下来。
她只是太害怕了，怕打开这扇大门，看到的只有荒草从生的院子，也怕这再也回不去的过去。
走在前面的古旭尧伸手推门，“吱”的一声，两扇沉重的大门朝着两侧开了。
梁西席努力地压下内心的不安，闭着眼睛下定决心睁开后，才发现院子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狼藉一片。
“你妈妈有雇人定期打扫。”古旭尧读心术一般看穿了她的疑惑，接着说，“今天先休息一下吧。明天早上要早起办理丧事。”
屋子里的一切还是老样子，那些被她妈妈卖掉的家具竟然一样不差地都还在原地，除了被她带到市里的那个书架。原来她妈妈并没有真的把这些送人。
一想到这里，梁西席的眼泪又湿润了。
梁西席推开自己房间的门，粉嫩嫩地公主房气息，里面的每一件用品都是她妈妈亲手为她选的。她爸爸还特意为她的床上面做了吊顶，为了挂纱帘。
陈柯一直跟在梁西席身后，四处张望着房间的装饰，这里是他对认识之外的梁西席长大的地方。每一处都在诠释着温馨和幸福。
他似乎能够理解梁西席为什么会有后来冷漠地性格，当一个人在温暖中成长却猝不及防地被推向黑暗中，无论是谁都会为自己裹成一层坚硬的壳吧。
夜晚，古旭尧带着司机去了别处，留下陈柯和梁西席两个人在客厅，陈柯紧张地搓着两侧的大腿，从书包里掏出零食，递给梁西席，“吃点嘛？”
“我不饿。”不开灯的客厅里显得更冷清了。
“那要不要看视频？我手机里给你下了你爱看的动漫。”
梁西席摇头，然后站起身往她爸妈的卧室走，“你睡我的房间吧。”
黑暗中陈柯愣了好半响才起身进了梁西席的房间。粉红色的公主床，陈柯只能缩着腿才能够长。借着月光能看到帷帐外的书桌上摆着梁西席小时候照片，梳着两个小辫子，张着嘴大笑。
旁边是一张全家福，看起来应该就是两年前拍的，原来梁西席的爸爸那么英俊帅气，怪不得梁西席的身上总有着一股英气。
窝在小床上实在无法入眠，陈柯把房间看遍了，闭上眼睛静静地听窗外的声音，似乎有蛐蛐咕咕地叫声，也有鸟的声音。
突然，一阵大哭声传进了耳朵，陈柯警觉地坐了起来，掀开帷帐就往客厅走，声音是从梁西席那屋子传出来。
陈柯敲门叫着，“西席，没事吧？”
哭声还在继续，陈柯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直接推门就进去，月光下梁西席侧身躺在床上，紧缩眉头沉浸在痛苦的梦境里，脸上都是泪。
陈柯坐在床边轻轻地拍打着梁西席的后背，轻声地说，“乖乖，西席，不哭，还有我在。”
重复了几遍，梁西席的哭声终于停了下来，似乎清醒了一般睁开眼睛看了一眼陈柯，接着又闭上了眼睛。
知道梁西席没事，也安心了正要站起身走，却被梁西席拉着了衣角，陈柯低头看见梁西席白嫩的手，又看见她正泪着眼一瞬不瞬地看着他，“不要走，抱抱我。”
陈柯躺在床边伸手抱着被子里的梁西席，梁西席往后挪了挪，陈柯也跟着挪了挪，梁西席把头埋在陈柯的脖颈，陈柯轻轻地拍着她的背，“睡吧。”
不一会儿，梁西席均匀地呼吸声响了起来，陈柯静静地听着，也跟着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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