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岁
表姑的丈夫是那个带给梓欣梦魇的人。他思想幼稚,性格古怪暴躁,梓欣常常能隔着墙听到他对他的孩子或者妻子怒吼。他像一头狮子,不,更像一座活火山。暂住在这样一个家庭对于梓欣来说每一天都是煎熬,同学更是搞不懂为什么梓欣学习那么认真,每次都会在图书馆坐到很晚才回家,但那只是一个女孩在用自己的方式挣扎着拖延回到囚笼的时间。
梓欣在表姑家永远是悬着半颗心不知所措的。早晨一睁眼梓欣就会从床上跃起匆忙下楼吃早饭,生怕被表姑数落懒惰;被比自己小很多的弟弟妹妹欺负的梓欣也不敢当着表姑一家人发火,只能一遍遍无力地重复着抗议。有一次,梓欣在学校扭到了脚。让她惊讶的是,自己没有一点想要撒娇的欲望,反而好笑地盯着肿成包子一样的脚踝,耐心地等待老师给家长打电话。梓欣默默地想象表姑第一句话会说什么,“你怎么这么不小心”“怎么摔的” ,还是 ”我怎么给你父母交代“? 应该都不是吧,毕竟她挺冷漠,这不像她说话风格,梓欣讽刺地想。可是她也知道,如果说自己一点点期待都没有的话,那是骗人的。14岁的孩子啊,还是希望得到哪怕一点点关心的。来了。她在休息室听到一个急匆匆的声音,操着蹩脚的英文问那些同样关心梓欣的人 ”Where‘s my daughter?“梓欣暗暗觉得好笑又有些温暖,看来是表姑害怕麻烦直接说自己是她女儿呢。梓欣突然觉得脚踝好痛。她湿着眼眶探着脖子略带局促地轻声喊道:“I'm here." 她本来打算加一句”mom“,但还是本能吞咽了下去,这个词只能留给自己真正的母亲。听到梓欣的轻唤,那人以乱了节奏的脚步声作为回应,匆匆赶来。哎,她不是我女儿啊,哎,她不是我表姑啊。人就是感性的动物啊,刚刚已经酝酿了那么久感情了,哪能说憋住眼泪就能憋住;何况,梓欣的脚踝也已经痛到没有精力做出这个多余的动作了。看着不知所措的门口的陌生女人,梓欣有些抱歉地任由泪水夺眶而出。啊,幸好刚才没叫“mom”,不然更尴尬。
如果梓欣的日记有生命,那它一定早早得了抑郁症。因为那段时间,它替梓欣承担了太多对周遭生活的种种不满和对自己懦弱的痛恨。但除了与日记分享,梓欣从来不敢对父母说,就像她一直欺骗自己那样,一切都会好的, 忍忍就会过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