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常失眠。

今天找导师改PS。又日常被怼的体无完肤。又要重写。

其实我一直以来都不知道自己在他心里是什么样的印象。可能让我印象最深的总是一次又一次被怼地深入骨髓，心里觉得总是达不到他对我的要求，每次出他办公室都会觉得很绝望。

今天下午他在说他的推荐信的思路和我的PS的思路的时候，终于听到了一个总体的评价：“你是一个很特殊的人，是一个很综合的人。你做了大部分本科生都想做到的但是没用完做到的好几件事情，有很好的学术训练，又有技术背景，又有创业经验。你是一个行动力很强但是又同时有很强的内省能力的人，这很少见，因为很多行动力强的人缺少自我反省的能力。我在推荐信里写，你刚进来就和我说要做研究，但是又很开放地接受其他可能；你自学能力很强，领导力很强，逐渐在研究过程中学了很多东西，慢慢对大数据感兴趣；以后你会去学术界还是去业界是一个谜，但是无论哪条路你都会走的很好。”他告诉我说，你应该理直气壮地在PS里写，我希望做范里安那样的经济学家，把数据科学的方法用在社会科学问题中，或者希望可以促进学术界和工业界的合作。如果申请委员会的人读了你的PS以后觉得你不合格，是他们不够好，那些项目你申上了也不应该去，它们不适合你。那一瞬间，我突然想到两年多以前他给我学弟学妹们介绍我的时候，用的“杰出”这个词语里他对我的期待。而我所幸可以理直气壮地配上这种期待。

我突然就明白了半年前申请季刚刚开始的时候他和我说的话，很多困扰我已久的困惑都有了答案。他说，你去读没有问题，但是申可能有问题；经济PhD不太适合你，你应该去读一个DS的Master，然后去转CS的PhD做DS方向的研究，然后去科技公司，积累了想法以后自己创业。在我写了无数次PS以后，我发现我很难让我自己的追求去匹配一个经济学PhD的标配。我想追求的范里安这样去业界工作，甚至想自己去创业，而这不是一个典型的经济学PhD毕业以后会做的事情。经济学的训练对于我来说很有用，我已经在这个训练过程中受益颇多，也很希望继续接受训练。而一个数据科学项目可能更加开放，更加适合我接触各种不同的新事物，并且和更多更复杂的人和事物连接。这两者我都需要，但是很难有一类项目可以比较大程度地满足我的需求。如果是以前的我，我可能会怀疑是不是自己走错了方向。现在我会觉得，也许自己真的不知不觉走在了一个很靠前的位置而不自知，可能是世界范围内的教育体制还没有跟上我这类需求。所以不是我成长的不好，而是我成长的太好，现在的研究生教育可能还跟不上我前进的步调。所以我应该理直气壮地觉得，如果他们因为我在PS上这么写而拒掉我，是他们的损失。

一直都单纯地想把PS改好，虽然一遍一遍改PS的过程很痛苦。我一开始就知道这是我成长过程中不可缺少的关键，因为我需要一个过程总结自己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在这个过程中，我一直感觉自己的过去像一条一条线一样乱七八糟地绕在一起，看不清脉络。导师对我的概括十分精准，我的未来像谜一样。这就是困惑我的最终答案，或者更准确地说，这种困惑就是答案本身。这个过程我真正的收获，不是找到自己一定要做什么。很多我信任的学长学姐们和我说，你需要去找到自己最想要的东西。而我逐渐意识到，这个东西对我来说很可能就是不存在的。也许对于很多人也是同样，就像告诉我这些的学长学姐们一直困惑自己的很多很多选择一样。为什么我的未来成谜？为什么我会困惑我的未来？恰恰是因为在我成长的过程中，我的未来的可能性变得越来越多，这恰恰说明我的潜在价值越来越大。所以这个谜本身就藏着答案，因为可能性意味着超出预期，意味着包括我自己在内的所有人都不知道我还有什么所有人都想不到的价值还没有被任何人意识到。我想起来我曾经写过一句话，“比方向更重要的是意义”，这句话很好地概括了我现在的感受，我才刚刚发现原来我早就知道答案了，只是忘记了而已。所以到了这一刻，在我任凭自己的感觉流动，在写下这些感受的过程中，慢慢意识到，这种自我发现就是我真正想在这个过程中想要的答案。所以我没有必要为了迎合什么要求而存在，而是像我一直以来在做的和希望做的，去定义一种新的可能，甚至定义很多很多种可能。一直记得我导师告诉我的“Open to option”，我想我已经很好地理解并且诠释了这句话。

新的困惑是导师说的，“你是一个行动力强同时内省能力强的人。”为什么我觉得很自然，而他甚至潜在的很多人不觉得呢？这个不同背后更深的原因是什么呢？如何才能更好地发挥这种价值？想了想我认识的行动力强的人。他们身上很容易带着很强的焦虑感而因此陷入混乱状态，像很多时候的我一样。这个背后是被很强的欲望驱使，而他们可能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其实可以去管理这种欲望，因此很少会去停下来思考和分辨。在漫长的人生中，很多潜移默化的影响和社科的学术训练帮助我慢慢形成了管理自己欲望的能力。（这也是我相信社科学术训练价值的原因之一。）而内省能力本身可能已经非常稀缺，我的内省能力可能来源于我尚且不了解的深层次的直觉能力。而往往在认清人本身很脆弱、很无助、很局限之后，还能迈下去那一步，需要来自内心莫大的勇气，或者需要来自外界的支持和鼓励。我遇到我导师以后的成长速度之所以飞快，很重要的原因是他一直在每一个关键点我还在犹豫不决的时候，非常精准地推了我一大把。加数学和计算机课，做各种项目，很早开始写论文，拉自己的团队，做外包培训，去实习，注册公司，每一个在我现在看来不可或缺的决定，要么是我决定了他支持，要么是他告诉我我在做的过程中慢慢验证，要么是他正好提出了我心中积压着不敢试的愿望，甚至太多太多时候，他是全世界唯一一个支持者。这个过程里面，我也慢慢建立了自己的勇气，慢慢学会相信自己的判断并且学会去找正确的道路，而不是首先怀疑自己的判断是不是错了。我慢慢意识到，我的直觉力是我的财富，我应该珍惜才对。

我常说，最重要的三项能力是眼界、决断力、执行力。眼界关于你知不知道，决断力关于你敢不敢做，执行力关于你能不能做下去。现在我对这三点有了更加深刻的认识。眼界不仅关于知道，更在于思考，无论对内还是对外。决断力关于判断，执行力关于行动。思考、判断、行动，三者可以是一个连贯的整体。甚至在每一个思考里，可能包含很多小的思考、小的判断、小的行动。所以很多时候可能问题就是答案本身，是我们问错了方向而已。

我慢慢发现，很多问题的答案我其实早就有了，而我需要做的是把他们联系起来，然后发现更深的东西。我常常因为害怕混乱而想把它们强行整理的整整齐齐，而这不是他们本来的样子。储存在我的感觉中的应该是个图而不是树，树可以是表达方式。

这种发现的感觉真好，我喜欢。能启发别人的感觉也很好，我也很喜欢。这大概就是我困惑的问题的答案。为什么这些东西都会给我？因为这些东西都给我以后，我以这种出乎意料的方式把它们组合成了现在大家看到的样子。为什么不能是我呢？一直以来我希望和别人相同，为什么不能不同呢？每个人就本来都是不同的啊，只是还有很多人还没有发现他们自己，他们也会发现的。我为什么潜意识里藏着那么多要和别人不一样的冲动？这种冲动曾经是为了逃避一种恐惧而选择另一种恐惧，为了逃避竞争失败的被否定的痛苦选择接受更深层次未知的恐惧。也有可能这本来就是我真正的渴望。其实不重要，重要的不是它是什么，而是我怎么看它，以及它的影响如何。对我来说它是好的，只要我转变方式就可以。我当然有扬长避短的自由，选择我更熟悉的问题去面对。至于那些无法避免的局限性，没有关系的。我总是会有很多很多做不好的事情，所以做好我能做的事情才那么重要。

当我把它们都联系在一起，我越来越接近我自己，接近我一直以来想要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