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老老是信口开河,情哥哥偏寻根究底】
在宝钗的帮助下,湘云如愿做东海棠诗社的菊花咏,大家吃蟹作诗钓鱼赏花,黛玉的菊花咏夺得魁首。在接下来的新一轮吃蟹中,宝玉开启螃蟹咏,黛玉接着写,宝钗以绝妙的讽刺咏收尾。
正在这时,平儿进来,众人问她何事?
原来,凤姐的螃蟹宴把重心放在侍候老太太了,又与鸳鸯玩笑一番,自己还没怎么吃呢,意犹未尽,让平儿过来拿几个。
湘云赶紧挑了十个最大的螃蟹用盒子装好。
平儿急着要走,李纨偏拉着不放,让婆子送蟹回去,说是她扣了平儿喝酒说话。
一会儿,送蟹的婆子回来,传凤姐话:让平儿出来,竟贪嘴不回,少喝两盅吧!多少有责备的意思。
“就喝了,又把我怎样呢?”平儿一面说,一面喝酒吃蟹。
显然,对凤姐的“管得紧”,平儿抵触。
“可惜这么个好体面的模样儿,命却平常,只落得个屋里使唤,不知道的人,谁不拿你当奶奶太太看?”李纨揽着平儿道。
李纨的话中,不难看出她对平儿的喜欢与心疼。平儿模样儿俊俏,谈吐不俗,做事也中肯,奶奶太太的料偏偏生个丫鬟的命!
“奶奶摸得怪痒的。”李纨揽着平儿,她把平儿捏痒了。
“这硬的是什么?”李纨问。
“钥匙。”平儿回。
“我经常和家人说,唐僧取经有个白龙马驮他;刘智远打天下有个瓜精送来盔甲;有个凤丫头就有个你,你就是你奶奶的总钥匙。”李纨道。
李纨对平儿的评价挺高的。拿平儿跟唐僧的白龙马和刘智远的瓜精相比。王煕凤风风火火,是料理贾家的一把好手,那是她有能干的平儿作左膀右臂!凤姐的能干是事实,平儿功不可没也是事实。
“奶奶又来打趣我。”平儿笑道。
“这可是真话!你们几个可是百里难挑一的妙人。”宝钗肯定道。
“确是这个理儿。老太太屋里的鸳鸯姑娘,老太太吃的穿的,别人不记得,她都记得,要不是她经管着,也不知叫人诳了多少去!还经常替人说好话,也不倚势欺人。”李纨接过宝钗的话题。
在李纨心里,鸳鸯姑娘也是难得的能干人。老太太的吃穿用度,事无巨细,鸳鸯全权负责,别人记不得的,她记得;别人不知道的,她知道;最重要的,是鸳鸯严格把守老太太的巨额私房库。老太太是史家小姐,当年陪嫁的奇珍异宝跟金山一般,被贾赦之流长期觊觎,总千方百计地想“哄”出来使。鸳鸯姑娘严防死守,保住贾母的私房库不被他们蚕食,从而也保全了贾兰作为贾家子孙应得的那一份。
李纨早年丧夫,虽然活得形如槁木,但她并不傻,人性都是自私的,保全贾兰应得的财产,是她作为母亲该操的心,这没什么不对。她之所以借这个机会说出来,不外乎给那些打老太太财产主意的人旁敲侧击地“敲”一下。
“老太太昨天还说,她比我们强呢!”惜春笑道。
鸳鸯的贴心与忠诚,不仅李纨大为称赞,老太太自己也心知肚明,时常挂在嘴边。
行就是行,能干就是能干,大家有目共睹。
“我们哪里比得鸳鸯的好呢!”平儿谦虚道。
“太太屋里的彩霞也老实。”宝玉说。
“可不是老实,她心里有数呢!太太的大小事情,她时常背后提醒。”探春道。
“小爷的屋里,不全靠有个袭人?凤丫头这个楚霸王,不全靠平丫头她能料理得那么周到?!”李纨的话题,又回到平儿身上。
“当时陪嫁四个丫头过来,死的死、去的去,现在剩下我一个孤鬼。”平儿道。
“那是你的造化,也是凤丫头的造化。想当初大少爷在时,何曾身边没两个能干的人?自你大爷没后,我趁着年轻打发了,若有一个好的守着,我也有个臂膀。”李纨说着,眼圈儿红了。
贾珠死后,李纨无夫,也无平儿似的能干丫鬟,孀妻寡子相依为命,凡事装在心里,也没个可商量的体己人,她的孤苦又有几个会懂?
众生皆苦,唯有自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