剡溪悠悠的一段爱情
躲得很深幽很浓郁的溪口
就像一汪莫测的潭水
转瞬便将人浸个通透
夕阳不是泼洒向这山这溪
是山的经络溪的浅吟 一脉脉跳脱着
灿灿的橘色 丝丝缕缕
揉浸得溪口几多愁
一整条蒋姓的小街
糕团与烧饼的滋味
开始游走 阔大的梧桐
沉沉呢喃给剡溪
更有什么 化不开地踯躅着
从这小片溪岔望过去 向上
望向背倚的幽幽山坳
几百年的梧桐老枝横斜
有六七橘色光点抛着媚眼
闪进青砖褐柱的老宅
是纤纤十指 流过尘封的
钢琴键盘么
梧桐叶的浓影团团罩上
老壁上画幅仿佛墨彩未干
花梨木大床暖衾香氲
两个人的对弈 那玉石棋子
声声还脆响着呢
老家的蜜月山葱水郁
那个曾经不可一世的男人
一执大宋家三小姐的纤手
忽如云霞飘落 酷帅的做派
胜似美酒软梦
千秋功罪转头大浪淘沙
一树梧桐六七橘光 毕竟是
悠悠剡溪情未了 我今踽踽
卷一叶梧桐做杯
斟六七橘光为酒 嗨 干了它
一段爱情流成的剡溪
幽也幽得有滋有味
郁也郁得仪态万方
千年的老月亮爬上老宅
一条街的溪口 大红灯笼
茉莉茉莉遍眼地开
这里有火焰有海水
曾经凸凸凹凹的宁波
凸是斑剥石拱老桥
凹是黯沉的一湾小河
曾经长长窄窄的宁波
长是小巷深处
馄饨与酒酿的吆喝
窄是苔藓泼绿了墙脚
曾经古旧的渔家机船
从古旧的码头 驶往
空灵莫测的码头
颠簸海浪声声撞碎了夕照
原来海天佛国名不虚传
大海腾起天空 海天之间
庙宇和香火
比海浪比礁岩还多
礁岩擎我长出海浪的大羽
将初脱襁褓的日头
举在掌心 当蛤蛎和鱼虾
腥香了黄昏 拐弯抹角的食巷
倒影在普济寺后的绿塘
曾经黄酒米酒兀自醉
醉入渔家瓦舍 板梯悠悠
不知谁与携游梦乡
火焰也罢海水也罢 那王朔笔下
竟也有这里一段荒唐
今日普陀阳光暴烈人头攒动
哪块礁岩只聆听寂寞海浪
跨海大桥
是无休无止的输送带
游人香客的海天 辞典里
抹去了神秘 抹去了遥远
我独自躲进盘陀石阴影
咀嚼曾经的火焰与海水
一半是迷惘
一半是愁怅
老去着 原来也并非很糟
至少还有回忆咀嚼
从三味书屋到百草园
照壁上的先生刀砍斧凿
犀利依旧冷峻故我
长衫溅湿一橹乌篷 吱呀声
碎了雾霭
老迈门轴欲语不语
古树和梅花鹿耳鬓厮磨间
漆桌雕椅 晃动一脉光影
沉也尘埃浮也尘埃
杂沓游客脚步嘤嗡
我听见迅哥儿们人声鼎沸
须发皆白那高瘦老者 摇头晃脑
手持戒尺 好一声“铁如意”
惊蹿了撂不下的木莲与蟋蟀
木莲蟋蟀覆盆子们
年年春风吹又生 百草园
石井栏久不再光滑
杂沓游客桑葚踩入畦垄
紫红紫红点滴如血
背倚皂荚树 我用迅哥儿的目光
看美女蛇如何露脸墙头
闪眼竟见紫圆脸银项圈的润土
铁叉抛处 猹嗖地蹿过裤裆
轻拈一根何首乌藤 我绕指三匝
皂荚叶片 且歌且舞
模糊了午后斜阳
久长终亦别 短暂亦终别
昔日曾别离 此时当别离
深抚一掌老旧门轴 原来人生
不剪不断唏嘘
看不远处孔乙己正呷酒褴褛
茴香豆 茴香豆
我该去尝一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