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一下子有了希望,幸存坚信只要一家人勤勤恳恳一定有好日子过。
眼看好日子就在眼前,金氏生病了。她对晓棠说:“这次我的病不好,你让幸存把我送回你大哥家。”晓棠哭着问为啥?金氏说:“我活着在女儿家养老,死了,就让儿子给我送终,我毕竟还有两个儿子啊!”
在金氏的一再要求下,幸存把金氏送回到晓棠的大哥家,回来没几天,金氏捎来话让晓棠来一趟,晓棠只能放下家里的活到二十里外的大哥家侍候金氏。
金氏这个要强的女人,一辈子经历了三次婚姻,没有一个长久的稳定的家,直到女儿结婚,在女儿家安安稳稳的生活了将近二十年,在人生的尽头,她不愿给女儿和女婿添麻烦,坚持回到了她不愿回去的儿子家。
在病重期间,她把能想的到的事情都给晓棠做了安排,尤其是走的那天早晨起来,她对晓棠说:“你今天早上给我把头洗了,脚洗了裹脚布缠好,把身上给我擦擦。”晓棠照着金氏说的把头洗了,脚洗了,用裹脚布把脚和脚裸缠好,把身上也给擦洗干净。金氏抬起瘦骨嶙峋的脸,对晓棠说:“去吃早饭吧,吃了把寿衣给我穿上,后晌我就说不出话了,晚上我就走了。”
晓棠边流泪边按照金氏说的去做,果然到了后晌金氏不能说话,晚上天黑不大会儿就去世了。
晓棠哭的不能自己,母亲怎么对自己的死这样清楚,她想不通,也不容她去想,赶紧捎话让幸存带上幺女来给金氏烧最后一张纸。
幸存对金氏是非常孝顺的,俗话说家有一老就是一宝。金氏帮幸存和晓棠度过了多少坎坎坷坷,当年他去修水坝,要不是金氏,晓棠也许早已不在人世。这些年晓棠生孩子都是金氏经管大人娃娃,虽然日子过的苦,但是有金氏他觉得心里无比的安稳。
幸存接到消息,匆匆赶来,打墓,守灵那里有活他抢着干,比金氏的亲儿子还要靠得住。在幸存的心里早已把金氏当成了亲娘。整个事上他披麻戴孝,拉搭头(重孝),送金氏入土为安。
实行联产承包责任制的第一年,各家的场里的小麦堆的像小山一样高,平均每亩产量达到一担,除过给国家交的粮食外,余粮完全够一家人的口粮,此外幸存还种了菜籽、糜子、玉米、胡麻、高粱等杂粮,蔬菜瓜果更是不用说,家里生活好了起来,全家人吃的是纯小麦加工面,幸存一看日子有了奔头,一年四季在地里劳作。
家里喂了两头大黄牛,一只猪、十几只鸡、十几只羊、幸存和晓棠整天忙的像陀螺转个不停,凤兰、凤竹、凤菊、老幺放学回家人人有活干,正当一家日子逐渐好起来的时候,凤梅病势沉重,政民去看凤梅,只见凤梅浑身肿胀,脸色青紫,呼吸急促,看见哥哥来了,凤梅说话已经非常困难,只能流泪,政民很爱这个妹妹,也忍不住一个劲的流泪。
凤梅嫁过去后,丈夫对他照顾有加,万事顺着她,不惹她生气,可是她的婆婆老给凤梅找事,骂凤梅是个病怏子,不给她生孙子等,总之只要看自己的儿子不在家,她就给凤梅找事。有一次,她竟然把凤梅打了一顿,不要凤梅,说凤梅占着茅坑不拉屎,凤梅无奈,步行往娘家走,边走边哭,二十几里路走了整整一天,就从那次,凤梅的病加重了,整夜整夜的咳嗽、心跳加快,没法休息,幸存和晓棠不打算往回送凤梅,让她安心在家养病,可是凤梅等到丈夫来接,又要跟着回去,幸存不放心,买了一辆自行车隔十天半个月去看看,1983年6月18日,这天,政民看了凤梅出了门还没走多远,就听到凤梅丈夫的哭叫声,他推着自行车站在路边,放声大哭,他知道自己苦命的妹妹走了……
哭罢,骑上自行车边抹眼泪边回家报丧。
当晓棠和幸存听到这个消息时,幸存抱着头蹲在树下默默流泪,晓棠直接晕过去了,好在政国、政海、政民都在,忙给掐人中,晓棠才缓过气来,一声:“凤梅,我可怜的娃啊!”让路人闻之落泪,四个女儿放学归来,知道大姐去世的消息,一霎时哭声震天,幸存的家完全沉积在悲痛之中。凤梅从小就是一个乖巧伶俐的姑娘,几个哥哥都非常疼爱,尤其是政民,更是哽咽啜泣伤心不已。
晓棠哭的声音都出不来了,还在哭,不吃不喝,整个人成了一滩泥,扶也扶不起,整整一月,晓棠跟前不敢离人,头发全部白了。瘦骨嶙峋看起来很是瘆人。幸存知道自己不能倒下,地里的活、家里的牲畜都需要有人照料。他心里忍着巨大的痛苦,还不得不操劳。
晓棠病倒了,为了给晓棠看病,幸存在没和家里任何人商量,就给凤兰找了个婆家,直到媒人催促定亲,幸存才告知凤兰,凤兰不肯辍学,幸存对凤兰说:“女娃念书有啥用?能睁开眼睛就行。”不让凤兰继续上学。
凤兰的班主任一连几天不见凤兰上学,听班上学生说:“凤兰家里不要上学了。”班主任很是惜才,凤兰是班上数一数二的好学生,怎么能不上学呢?于是他来到幸存家,动员幸存让凤兰继续上学,幸存说:“女娃上学有啥用?再说我已经答应人家定亲的日子,岂能出尔反尔。”
就这样凤兰被强行出嫁了。
在汪水镇街道已有几家药房,幸存隔三差五用自行车推着晓棠看病,晓棠始终精神状态不好,尤其是癫痫犯病的次数越来越频繁,整整三年,幸存的家处在水深火热之中,无奈凤竹没钱上学也辍学在家,帮助幸存干活,两年后,凤菊因交不起学费而回家,只留下最小的幺女上学。
女儿相继出嫁,也时常给晓棠出钱看病,使晓棠的病得到了缓解。幸存不知是苦日子过的太多,还是怎么着,随着年龄越大越抠门。家里不管啥卖的钱,他都攒起来,包括自己有病也不看,舍不得花钱。家里鸡下的蛋晓棠拿到集上卖了,幸存都要把钱要回去装在自己兜里才放心。
晓棠的零花钱和药只能是女儿们给。
全国办第一代身份证时,幸存没有一个正儿八经的名字,政国给幸存起了一个学名:马德云。活了50多岁的幸存终于有了自己的大名。当政国把幸存的身份证拿给幸存时,幸存看着身份证上的名字,久久不肯放下。不知是看“马德云”三个字,还是看他照的人生第一张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