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是一样的人,只是经历和认知不一样。如果我在四维空间,能够看到自己维度的“切片”。我的好,我的坏,我的善良,我的邪恶,我的宽容,我的自私,我的骄傲,我的自卑,我想成为的伟大,我怕你们看到的渺小,我都可以仔细的审视。
小时候有年夏天,有一天爸买了猪头肉回来,我给我爸要钱买娃哈哈,他很爽快的给了我一元钱,之后喝着哇哈哈在马路边看银子叔叔洗澡。这是一个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傍晚,但我一辈子都记住了那个,那个充满了潮湿、闷热,期待着猪头肉的傍晚,记住了银子叔叔洗澡的叫喊声。因为那一天,我就要告别了住了4年的小平房搬到电厂。
爸之前通过亲戚的关系到电厂工作,不知多久后分到了一套职工宿舍。永远忘不了我第一次走进那个宿舍院子,看到这么多的楼房,好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一样。被爸和他的同事扔进幼儿园以后,因为是外来的人,小朋友不和我玩儿,欺负我。于是心里很自卑。有次鞋带开了,我又不会系,为此被老师和小朋友们奚落、笑话了一顿,还好当时有个叫路田田的女生帮我系了鞋带,因此我很感激她。现在我也经常想起那些在我成长过程中帮助过我的人。
后来去电厂的子弟小学念书,很平淡的六年,除了被高年级同学欺负,就是回家写作业。初中是通过电厂和山大附中签的协议才进去的,分班考试成绩很差,好像学号是41号。到了初中以后依然没有摆脱被欺负的命运,印象很深的是经常被堵在厕所里挨揍,以及在洪楼广场被冯伟和于虎拿铁链子往身上抽。学习成绩也是一塌糊涂,老师同学没几个喜欢我的,那时我感觉即使我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也不会有人知道。
在我被欺负的时候,是希望有一个人站出来帮帮我的。但是没有,一个也没有。于是我希望自己变得强大。因为我从小是被欺负大的,对于弱者,我有一种天生想要去帮他的情愫,就好像我在帮小时候的自己。我小时候特别想成为魔神坛斗士里的瓦塔诺,当有人需要我的时候我就出现,多伟大。
后来成绩实在是太差,我妈要我去复读一年,当我要离开那个我生活了两年的学校时,我突然发现,原来一个班的同学们并不是那么陌生,每个人都开始找我在同学录上签字,甚至经常嘲笑我的王令晓也在其中。对我最好的是赵闻哲,他拥抱了我。后来我一直想和他取得联系,想请他喝酒,但是都未遂愿,听说他去了剑桥念书,在瑞士银行工作。现在我也常常想起在山大附中的日子,回忆中夹杂的大多是悔恨和我妈哭泣的样子。
辗转来到客车厂初中复读,我是真用功了,新环境里面我比他们都大,也没人欺负我。学习的时光过的很快,17岁那年,顺利的考上了济钢高中。分宿舍的第一天,我被分到了一个4人间,很满足。
三年高中生活对我影响很大,非常大,我结识了我一生的朋友、知己。这三年我也很后悔,并不是后悔没有努力学习,而是后悔我的生活方式。我自私、小气、任性、满嘴谎言,伤害那些信任我、爱我的朋友,而他们缺并不在意。一位挚友说:“D就是个混蛋,但是他明明是混蛋我却还是愿意和他在一起。”这种仗义的气度,很深地影响了我。所以那些我认定了的朋友,我会用心去交。
高考成绩并不理想,爸爸艰难的托人想把我送进山经,后来事情差不多成了,但是因为一些原因还是没去成,来到了电大。这是济南市最烂的大学,还是专科学历,我不由得为自己的前途担忧起来。
那时我的家境依然不好,爸调到了三产,妈也下岗了。那时候很拧巴,明明负担很重,还故意装出一副很高傲的样子,实际上心里非常脆弱、自卑。那时安娜从北京回来,我去车站接她,完了吃的米线,去网吧通宵。第二天我连坐公交车的钱都没了。走回学校的路上,硬硬的捡了40多个矿泉水瓶子卖了4块多钱,买了一份手抓饼和一瓶矿泉水。
吃过一次地锅鸡,48块钱一份,很爱吃。后来打了份零工好点了,我记得特别清楚,那天晚上我叫上两个要好的、我经常蹭他们饭的朋友,他们都不知道为什么,我说:来电厂这边,我请你们吃地锅鸡。大醉。
毕业以后,我去了电厂的游泳馆打工。工资还不错,也比较清闲,管饭。馆长人很好,经常带我们出去聚餐。但是总是遭到排挤,后来知道是我比较讨馆长喜欢。原来社会可以这么复杂。
08年8月份,我辞去了游泳馆的工作,我找到了一份体面、稳定的工作。但是真正上班前我很抵触,又觉得在游泳池也没什么不好。直到我第一次去了公司。因为我从小是在工厂里长大的,目睹了爸的办公环境,这种强烈的对比让我很震撼。
第一次见到老总时很紧张,因为我是学计算机的,所以准备了很多和我专业相关的资料。老总只问了我一个问题,会打篮球吗?我说会,然后闲聊了几句就让我走了。路上我想,怎么不问点专业问题。也许领导就是想找个个子高会打篮球的。
开始是在办公室工作,就是打杂的。每天打扫一个会议室、两个办公室、两个厕所;重点工作就是清理老总的鱼缸、保持小便池的畅通、更换走廊里的灯管、登记同事的考勤、买一些办公用品。那时的我其实很自卑,每天光鲜亮丽、西装革履的通厕所,拿着一千来块钱微薄的工资,还要谈恋爱,确实很难受。好在我媳妇还是不嫌弃我,在我最屌丝的时候和我在一起。
这样浑浑噩噩的过了两年,一天老总突然问我,你有什么想法吗?我装傻。老总又说,想换个部门吗?我没再装,毅然决然的说,想!
11年调到开发部以后我和媳妇举行了简单的婚礼,住进了自己的小窝。新的工作并不忙,新的环境还在熟悉中,正点上下班,工资也涨到了两千。那时常在家里蹲在地上擦地,我有一些小洁癖,希望我拥有的第一个房子每一个角落都是干净的。没事的时候总在家里宅着,哪儿也不去。
12年年中,好像一夜之间,大家都认可我了。因为那一年的手续进展特别特别的顺利,荣耀也都落到了我的头上。这样的现实局面带给我的冲击无比巨大。我有点晕眩,欲望占据了思想,觉得自己的功劳很大。会用公款招待自己的朋友、同学。但那时,我并没有意识到,我变成了我曾经最讨厌的人。
我小的时候是有计划的:以后要分期付款买个房子,努力工作去还款,要去旅行,去吃好吃的,吃地锅鸡。突如其来的微小成功和手中的权利打乱了我对人生的规划,而且这些欲望足以消灭我作为一个普通人自我进取的希望和幸福。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我开始害怕前期开发工作。害怕任务完不成、害怕事情谈不拢。从2012年底到2013年9月底,我的内心一直都很惶恐,早上离开家的时候就特别恐慌。
有一次参加一个饭局,进门后遇见了某处处长。我上去很有礼貌地握手说:“你好处长,我是的小D。”王处长缓缓地转身,轻描淡写地瞟了我一眼,冷冷地“哼”了一下。我笑了笑没说话,面不改色地坐了下来,其实心里已经翻了好几遍了。
我心眼很小,那件事让我记恨了很久。那种刻骨铭心的羞辱一直憋在我心里。数周后,我突然发现理解了某处长。也许在他心里,我是一个靠平台混的空架子。从那以后,我不会在任何饭局上得瑟,也许前期开发工作,最大的考验就是荣辱。
我觉得现在拥有的一切都不属于自己,有一天我和司机出去,在路上,突然间觉得特别害怕。回到家里,第一件事就是抱了抱闺女,然后给我媳妇说,要是哪天我辞职了,咱俩一块去卖肉夹馍吧。后来,我的心理和身体出了点问题,我请了几天假。这几天里,我开始寻找一个方法,让我放松。但是我做不到。还好遇到了《认知突围》。
回济南的路上把书读完,我豁然开朗,心里生出了一个强大的信念:我的生命中有我的家人需要照顾,还有爱我的朋友,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做,做对得起你心灵的事情,认清名利的虚妄。
家乐福旁边有个朴大师,会算命。有次和一飞,二兮兮地跑过去算,进屋后看到阳光照在他的脸上,并不强烈,好似余晖,刚好能看到尘埃运动的轨迹。窗户擦拭的特别亮,能够倒映出我和其他排队的人。终于轮到我,说完生辰八字后,大师静静的看着我说:“你说什么,大点声,我耳朵有点聋!”
明知时间是流逝的,就不要自作聪明的游离和眺望,有时越是想要看清“切片”,就会越用力,但是没发现“切片”也在看着我们。同一片阳光下,尘埃的轨迹也并不相同。
我擦,多幸福。在阳光下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