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半夜三更换红薯
红薯好吃,但我们那里没有。准确地说,是我们周边几个公社都没有。
我们那里是水网地带、鱼米之乡,只适合种水稻。小麦也只是向象征性地种一小部分,如果要说比例的话,约占生产队田亩数量的15%左右。每年小麦收割后,每户分个几十斤麦子,加工成面粉吃个新鲜的巴巴(方言:大饼)、蝲蝲蛄(方言:大面疙瘩)什么的。还有一小部分加工成面条,用蓝子吊起来留着,如果有客人来,如果来不及做饭,那就三个鸡蛋一碗面,这可是高级礼遇。还有,家里有人生病了,吃点面条好消化,平时,是吃不上面条的。
生产队还有10%左右的农田种油菜,收上菜籽送到油坊榨出油分给各户,其它便全部是种水稻了。
那时候,农村要求“三熟”制,但并不是在同一块田里种三季水稻,而是不同的田间种不同的品种。油菜收割最早,收割后栽早稻,小麦次之,收割后栽中稻,第三是早稻收割后栽晚稻,这是一年中最辛苦、也是最忙的时候,突出一个“抢”字,什么活都表现出“抢”的速度,一般都是从7月18日开始,到立秋(8月7日)那天结束,抢在20天内完成。如果完不成,立秋后再栽秧,收到的稻谷大都是瘪壳。正所谓“人误地一时,地误人一年”。
除了小麦和油菜外,还有75左右%的田,冬天的时候种上一种名叫“红花草”的植物,可以当肥料营养土地,和油菜籽差不多同时收割翻耕以后栽早稻。初春时节,红花遍地,非常好看,要是现在,肯定会有微信达人像拍摄油菜花一样拍摄红花草,然后发到朋友圈中晒一晒。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很少有这种东西了,可能是分田到户后,农民们都愿意种直接产生效益的农作物,不愿种这种只营养土地而没有直接收入的红花草了。这个红花草可是厉害,可以限制性地喂给牛吃一些,但如果谁的牛晚上没栓好跑到红花草的田间了,那就必死无疑。第二天早上,会看到一条牛四脚朝天涨死在田里,不止一个生产队发生过这样的悲剧。那个时候,一个生产队的生产能力如何,与耕牛的多与少有直接关系。
收获红薯是在秋天10月底、11月初的样子,与收获晚稻差不多同步。我们附近没有红薯,但在我家东北方向约不到10公里的青山公社那边有。我们与青山隔一条大河,那边是丘陵地带,也算是山区吧,他们缺少大米,我们没有红薯,正好可以互通有无。可是红薯也算是粮食,那时候,粮食是不能私下交易的,怎么办?
红薯不仅仅是孩子们爱吃,大人也爱吃,活人当然不能让尿憋死,私下交易不可以,偷偷交易还是可以的。几个小伙伴相约,每人带上10斤大米(可以换50斤红薯,也有带20斤米换100斤红薯的),晚上夜深人静时,开枪的不要,悄悄地出发,二个多小时的夜路赶到河边。
夜里冷啊,河边不远处有一烧砖的窑冒着烟呢,大家过去,找个既暖和又干净的地方躺下来小睡一会儿,要到天快亮的时候,河那边才会有人过来交易红薯。窑里边暖和,不一会儿我就睡着了,忽然,脸上有股热呼呼的感觉,一伸手,碰到了一个人的屁股,“啊……”,那人吓的尖叫起来。原来是烧窑的工人要方便解大手,嫌外边冷,跑到窑里来解,黑咕隆咚地看不见,找个地方就蹲下来了,就那么巧嘿,他的屁股正好要碰到我的脸,我一叫,吓他一跳,也把别人吓醒了。
天蒙蒙亮,有船过来,顺利地称大米、换红薯,赶紧往回走,只要在上班前回到队里就什么事都没有,回去晚了扣工分不说,主要是怕有人捅上去,说我们不讲阶级斗争,偷偷地进行投机倒把的交易那可就不好了。
父母亲不愿意让我这样在农村吃苦受累,总想让我离开生产队。那时可不像现在,想出去打工,抬脚就走,无论是谁,没有生产队盖章的介绍信,哪儿也去不了,啥也干不成。可我们家缺少劳动力,开会讨论时有不同意见,不给我盖那个大红的印章,怎么办?
且看下一回:报效祖国去当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