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申明:本文参加【“423”简书故事节】,本人承诺文章内容为原创。
放寒假前,我们几个要好的同学聚了次餐,聊起了各方的家乡味,都说杭州的味较浓,偏重口,我倒没什么概念,只是觉得好吃就行没那么多讲究。
被问及家里的口味偏向,哑口无言,说句实话离开短短半年,竟然有些忘却家里的口味。怎么想都记不起曾经在嘴里翻腾过的热气是什么味道。从小到大我都很随性,只要我喜欢吃,不管口味如何我都会吃到空盘,也没怎么特地留意家里的味。
回到桐乡最大的感受竟然无情地打了自己的脸,所有咽下的菜都是强行吞入,运气好能吃到口有味的,运气一般就是整盘的无味。
一次高中同学聚餐,大家聊起各方的口味,去往宁波的说那边的菜好像没放盐,一点味都没有,而像我一样去杭州的都说味道很重,一回桐乡总觉得家里没钱买盐一般,毫无味道。
小师妹说:“我刚吃学校的菜的时候,总觉得太咸,口味太重,这么半年过去习惯了,回到家淡得还以为家里没钱买盐了。”
体委说:“我们那边刚好相反,一点味都没,吃到今天还是没味道,佛系城市。”
于我来说,今日的桐乡才像佛系城市,很淡,唯有一股清香。
小学到初中最喜欢吃的就是学校门口的炒面,吃了七八年都没能吃厌倦,每一次吃就好像发现新大陆般开心。我吃东西随我爸,急性子,大口大口吃,一碗面没几口就空盘,唯独吃炒面我会尽可能小口小口磨。
中考一别很多人很多事没来得及说再见就分别,没能好好告别留下了不少遗憾,随着时间流淌,冲淡了少许,一直,没能摆脱掉的就是校门口的一碗炒面。
心里总惦记着要是双休日回家去吃完炒面那定是美滋滋的,只可惜有那么一长段日子校门口的整条街都关门,吃不到面。
以为是关门了,就再也没怎么去。
肖妹约我去镇上吃面,我问吃什么面?她说你一直期待的那家面又开了,我带你去吃吧?
听到这个消息先是一阵惊喜,而后一丝担忧,这一年多我寄托的希望太大,万一味道不如以前该如何是好?
带着这个疑问我提早半小时来到镇上,肖妹最终也是出现在远处的桥上向我招手,我跑了过去,连忙问:“那家店在哪儿?”
肖妹笑着说:“你一来就问这问题啊?”
“这不是饿嘛!”
“还在老地方。”
“怎么可能,我前段时间还去看过,没开啊。”
“最近开了,昨天我还吃呢,还和老板聊起你。”
我拉着肖妹急匆匆地往校门口赶,当靠近绿化带,我往缝隙里使劲望,那家熟悉的店门口终是出现在视线里。我猛地转头笑出声,大喊:“还真开啦!”
“还不信我啊!”肖妹用力拍打我的背。
走进店里,习惯性地招呼了一声:“来碗炒面。”
阿姨还是那个阿姨,脸上比以前多出好几条皱纹,动作似乎也没有过去利索,抬头很慢,反应也很迟缓,盯了我好一会儿才回过神笑了笑:“小琪啊!很久不见了。”
我坐在小时候常坐的位置,仿佛还能看见小时候的我趴在这里补作业的场景,边补边吃,阿姨还会和我唠嗑。
阿姨问我现在读几年级,我说我已经高二了。
她突然愣住朝我看了看,然后脸上又开始泛滥笑容:“我记得你以前就这么点儿,现在都比高出那么多。”她比划着我以前的海拔,我一看自己都笑了。
我第一次来这家店的时候,阿姨还没有驼背我是仰视阿姨的,不知道从何时开始,阿姨开始驼背,而我也逐渐俯视阿姨。
肖妹突然说:“我记得我刚来这个学校的时候,汤逗就很喜欢来这家店吃,好像每天都会吃,而且只吃炒面。”
“对啊,他很喜欢我做的炒面。”阿姨脸上仍然是洋溢着幸福。
“因为好吃,而且小学就吃了四五年,习惯了。”
“其实你吃了那么久,已经不是因为好吃了,应该更是一种怀念。”
“你懂我就好。”
吃完面后,我第一感觉挺失落的,找不到原因,总觉得面的味道变了,没有以前那么浓,那么纯,那么香,那么油了。
肖妹吃得很香,她还说:“终于知道你为什么总是吃炒面了,还真的很好吃,阿姨,这碗面好好吃。”
阿姨笑嘻嘻地说:“好吃就常来吃,反正接下来我都开着的。”
我和肖妹异口同声地说:“好。”
后来几天我每天都来这里吃面,早早爬起,和小时候一样骑着单车,一到门口呼唤着:“阿姨,来碗炒面!”
“来那么早啊。”
“早起的鸟儿有虫吃嘛!”
“对对,哈哈哈。”
肖妹说得对,这十几年下来年年不忘的不是这碗面的味,而是一种对过去的怀念和尊重。这碗面也不仅仅是面食,它更多是承载了岁月的痕迹,步伐。
这么多年阿姨目送过无数学子从这所学校离开再回来,她见证过多少相遇和离别,就像一个可触摸的回忆,一直陪伴在此,不离不弃。
对我来说,阿姨还是一个穿插未来与过去的信封,在我小时候总是对阿姨吹牛说我以后要做什么做什么,而现在阿姨常调侃我说我小时候总说大话,很好玩,还说我是个聪明的小孩,一定会有出息。过去的信念常年以来都存在阿姨这儿,如今回到这里她原封不动的送给了我。
过年这段时间,我去过校门口几次想吃碗炒面,却不见开门。总算等到初七,阿姨终于开门,一个人坐在门口吃着自己做的面,看见我就招呼我进去,还说:“我刚吃早饭,你就来了。”
我说:“都十点多了,才吃早饭啊?”
“在忙整理,今天第一天开门。昨天你来了吗?”
“来了,你没开门。”
“对啊,在家过年嘛,今天刚开。”
“我天天想着吃你做的面。”
“真的啊?哈哈哈,今天还是和以前一样加面吗?”
“加吧,我早饭也没吃呢。”
阿姨做的面一般不加辣,今天的炒面里居然有辣椒碎片,我问阿姨今天怎么加了辣?
阿姨一愣拿出一包麻辣鲜说:“最近的麻辣鲜不知道怎么回事里面很多辣椒,你觉得辣吗?要不要给你泡碗海带汤?”
我摆手示意不需要,但她似乎没听见,起身要给我泡,好吧,让她泡吧。阿姨的加面料很足,等同于两碗面挤在一碗里,每一次都能吃得饱饱的,在寒冬能吃上这么一碗热腾的面,心里总能塞的暖和。
阿姨问我:“你姐还在家吗?”
“已经去杭州了。”
“在实习了吧现在?”
“对,已经实习半年多了。”
“你最近还画画吗?我记得你以前画画很好的。”
“最近不画了,考完就结束了,以后有空再画。”
“我觉得画画挺好的,以后可以有很多路可以走。”
“是的。”
“你好像很喜欢画画吧?”
“对,我很喜欢。”
“喜欢就好,喜欢么学起来也有劲你说是吧?”
“是的。”
阿姨和几年前一样喜欢在我吃面的时候找我唠嗑,她问一句我答一句,而我也早就习以为常,不认为这是什么不礼貌的行为,当然前提是你得做得出我安分的炒面或者是她。
初二的时候开始接触绘画,因为报的是双休的班,因此双休日或节假日都没能吃上阿姨做的炒面。刚开始总有一丝不习惯,进画室前嘴里就开始流口水心心念念着炒面,一进画室,一股颜料和铅粉混杂的味道引得我毫无食欲。
记得初三那年,我要参加A级考试,但是由于时间不够心里有点担心考不出好成绩。参加考试前一天吃了碗炒面,阿姨问我最近怎么没来吃面,我说这几天忙着画画,没时间吃。
她又问:“画画很累吧?”
“还好吧,为了考试。”
“其实说艺术生很轻松,也没有吧?应该也很辛苦吧?”
“是的,看起来光鲜亮丽的艺术生其实背后都是洗不掉的颜料污渍和指甲里的铅粉。”
“既然选择了,就得好好画。”
“恩。”
当天傍晚我妈让一个熟人开车送我们去杭州,她看我背了那么多东西问我:“你考个试要搬那么多东西?”
我点点头:“都是必须的工具。”
“你先放车上,这个颜料呢?”她指了指我手上拎着的颜料盒。
“这个我拿着吧,我怕车颠,颜料会翻。”
“那你先拿着吧,翻了也不好,满车的颜料味。”
考试前一天深夜,肚子开始咕咕叫,我妈说包里还有一盒泡面,让我先垫着吃。前台说过我们这间房间里的热水不够热,至多暖手,我没有顾虑太多,一个劲的泡,闷了足足五分钟,一打开凉凉的,一点热气腾腾都没有,泡面吃不成,肚子依旧饿着,倒是调料包的味弥漫在房间里。
次日天还没亮,而我已经背上沉重的作画工具走在去往考场的路上,路上还有许多同我一样的学生,标配的父母陪伴,必须的作画工具套装,还有一幅自信满满的神态。
第一场是理论考试,考场门口人山人海,挤得水泄不通,学生们手持资料站在门口,借着还有几分钟开门的缝隙抓紧背,而我因为忘拿资料只能斜着眼睛歪着脑袋偷瞄别人的。
考场一开放大家蜂拥而至,全然不顾自己背上的颜料是否被倒翻,我嗅到浓浓的颜料水味,看来有人倒了霉。为了确保自己的盒子不被蹭倒,我站在边上等人进完,在慢慢悠悠进去,我找了半天都没找着自己的座位,询问老师才发现我来错考场了。
我拎起包就往另一考场跑,这时候离开考还有几分钟,我顾不了颜料的完整一个劲地冲刺。在最后一分钟总算赶到,上气不接下气地整理工具,翻了半天没找到黑笔,还是问了隔壁学生才得以解决。
考完理论,我和我妈坐在草坪上一人一盒盒饭,始终忘不了盒饭里的那半颗卤蛋是有多咸。
我妈顺手理了下我的工具并问我:“理论难不难?”
我摆手说:“还好,我答出来了。”
“那就好,以为你就理论不行。”
在阳光沐浴下,我妈安静地入睡,而我也说不准是因为激动睡不着还是因为担忧睡不着,理论很难,大多题目听都没听过,这不是我第一次向她撒谎说考试不难,寄托希望越多,越容易赋予失望,但愿这般谎言能给予小小的藉慰。
第二场考我最在行的色彩与石膏头像,三个小时我提前了半个小时离场,在厕所洗盘子的时候清楚地听到孤独的哭声,在我洗完后哭声依旧,在此进考场每个人的面色不同,有的眉头紧皱,有的泪眼汪汪,还有的就是如我一般面无表情。
大概也是早有心理准备,结果也无所谓,出成绩之前我妈一个劲地问我成绩可以查了吗?一天一问到后来一见到我就问,其实我自己也不清楚可不可以查询,不敢打开电脑输入网址,更不敢让妈妈失望。
最后,我还是没能通过A级考试,又一次让我妈失望了。
那段时间,耳边有很多声音,温暖的安慰和独孤的泣声,我终于明白为何那天厕所里又哭啥,对于注定的考试却还是想要报名,不是因为勇敢,而是想要证明,证明自己足够强大,很可惜我们没能笑到最后。
我一度怀疑自己是否适合画画,寒假班也不想再报,但是有一句话在我耳边不断响起:“一个考试证明不了什么,你要证明就要拿出时间,时间总能证明你是更好的自己。”
这句话是初中时的美术老师对我说的,他还说自己小时候和我一样,画得不好,没有人认可,撑到现在都是因为想证明自己。
我问他证明方法都没有怎么证明?
他说:“考试不是证明,时间才是,坚持下去总能看到你看不到的自己,那是更好的你。”
那年寒假我百般讨好我妈,让她在相信我一次,继续给我报班。她说:“还报来干嘛?考这种你都考不好,你还想学什么?”
我无话可说,无力反驳。可后来我妈还是给我报了班,至今都不知道原因。
回到画室后,沈涛问我A级考试过没过。
我假笑无奈地说:“没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