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节回家,妈找出背篓“你正好回来,去把那柿子摘了吧,都红了,鸟儿总去啄”并惋惜地说“明年再也吃不到这柿子了,修路把它占了”。我一下想起了那离家不远的地边的那棵柿树,就像记起离别太久而容颜改变的儿时伙伴,我迫不及待地想去看它,它给我岁月带来太多的记忆,蜇伏在我的身体里冬眠着,一旦醒来便生龙活虎地窜动个不停,伸出无数只小手抓挠着像田野般纵横的心。
那年包产下户不久,在离家约一里的这一块地边,母亲在砍荒点豆时发现一棵小柿苗,便对正在地边采草摘花玩的我说“留不?长大了结柿子给你吃”,在那物质匮乏的年代对水果的记忆如遥望夜空的星宸难以触摸,它与饥饿一起潜伏在心海最深处的巨石下,如水草般纠结缠绕。
带着期盼与渴望,每次去那块地边路过或干活,我总用目光去浇灌它,用心底渴盼的力量去拔高它,使得它快快开花结果。在我遥远而清晰的记忆里,它第一次结果我刚上初中,我与母亲一起摘下尚青的它放在装了谷壳的筐里,为了早点让它变软变甜,我还跑到山上去摘下野柑子,削下皮混放入柿子里,每天放学便要刨开谷壳去看看捏捏,有几个柿子硬是被捏软就那么涩涩的吃掉了。喜欢柿子的那种甜,没有甘蔗甜的那么直白,也没有苹果香的那份含蓄,但它饱含着对夏天的无限深情,对秋天的无限眷恋,让你想吃而不得,你唯有期待,期待甜而软糯的果汁在舌尖上如梅花般绽放,从舌尖浸润到舌根,从舌根又传到大脑,清甜得像现代机器挤压出的冰淇淋,令孩童们欣喜而满足。
每年的中秋只要在家总会去摘柿子,小心地握住它薄施粉黛的脸颊,吹弹即破得纯情而娇羞如少女的脸,望着在阳光下透出橙红柿瓣的果肉,期待混合着唾液咕噜一声咽下去,将柿果对树的眷恋一起打包到谷壳筐里,默默地交给时间去发酵,让岁月去涩催甜。
时间如水,岁月沧桑,柿树主干已朽枯,旁生的几根枝已如碗如瓢,如今我看它少有红灯笼般的喜庆与欢欣,却有几分叶落柿红的廖落与忧伤。它们默然伫立,见证着强壮的母亲逐渐佝偻,就像城市的发展如蚕般逐渐吞噬掉母亲宝贝热爱的林地,让母亲在日渐空闲的时间里倍感失落,时间偷走了母亲如柿果般饱满的使不完的力气,岁月给了母亲如柿树般朽枯的沧桑,它们如水般漫延着,如秋阳泛着淡白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