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生在皖南小城,大别山麓。古之状元赵文楷故里,原全国政协副主席、佛教家协会会长赵朴初家乡,上世纪20年代的“清华四子”之一的朱湘故里,余秋雨夫人,著名黄梅戏艺术家马兰老家——太湖。
这小城生活节奏慢,比不上“北上广深”这些一线城市,小时候三里之外是都能看见斗笠、耕牛的。未上学之前,最喜欢做的事莫过于在阡陌之中嬉耍,因为那是可以闻到稻香的,可以“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稻子全身上下都是宝,稻谷是南方人生活必不可少的。如果苏轼“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的话,那稻谷对于南方人来说恐怕也是同等重要的位置吧,虽然未免有些世俗,但对于乡土社会来说,是没有人说物质和精神的,因为他们精神是纯粹的,毕竟物质层面的未有足够富裕。说起也奇怪,这种社会结构却是很稳定的,礼教却是很有作用的。日子过得清贫,对生活也就没有那么流俗。稻谷可食,稻禾可作为生火、江南小乡炊烟寥寥的原料,而且在一段时间之后也可食。那青砖青瓦,寥寥炊烟,烟雨蒙蒙是多少诗人和对江南情有独钟人笔下的物境。而那寥寥炊烟的背后就是那不起眼的稻禾,小时候每遇夏日,一股新鲜劲让我拿起竹篙跑到田间挑起稻禾来。旺藤老树昏鸭,回到家,爷爷在稻禾垛上面,我在下面传给他,那时候的爷爷撑起了整个夕阳,脸上是夕阳的颜色,黑里透红。江南夏季的雨是急促的,还未等稻禾全部堆好,便是电闪雷鸣,一家人便急着收稻谷,自家收完了,便跑到邻家去帮忙,这帮忙往往都是有效的,待到周边所有人家稻禾都收好,那雨啊便倾盆而倒。稻禾也许就是在我们忙着收稻谷的空隙,竟然接近地面的稻禾上有似木耳般的东西,倒还别说,那玩意倒还是很可口,我估计啊是碰到自家人了。那玩意就着大米饭,这么多年一直都未曾吃到过。
那玩意就着大米饭甚是香郁,这关系倒是有点类似于乡土中国的血缘。用费孝通的观点来说血缘是能独立成为一种构成团结力的关系的。“生育没有社会化之前,血缘作用的强弱似乎是以社会变迁的速率来决定的。”之前我说我生活的小城是稳定的,所以血缘的作用是非常强的。另外,农业社会长达几千年,那时改革开放的成果还未明显涉及中国的基层,农村也未资本化,因之,我生活的那个小城可以算的上是一个社区的原始状态,因为血缘和地缘是合一的。夜不闭户,上集体的稻场数点点繁星,手拿棕树扇,邻里乡亲一起话收成、天下事完全没问题的。地缘之内都是血缘之人,没有什么非想和担忧。邻里乡亲之间之所以这么相信大概是祖祖辈辈在一起生活多年,大家互相之间是有许多情在里面的,而这情不像今日盛行之货币那么明细,它是不能量化的。因之这关系是绵长的。今日中国积极推进城镇化,而大部分人却不能从根本上融入城市生活,甚至有“回不去的乡村,进不去的城”此类说法。因为他们之间祖祖辈辈是没有一起生活过的,是没有血缘的,而地缘却不能成为一种构成团结力的关系。地缘社会最直接的外化就是商人,因为邻里乡亲等血缘之间是做不成生意的,买卖这种东西只有地缘之下才有可能。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中国人有“落叶归根”的情节了,毕竟血缘下才有归属感的。而对于成功的认同感也怕只有地缘下才有可能,不然的话,那些离乡之人为什么拼命想成功呢?在异乡他国,没有血缘,那万一又没有成功的话,这些人该怎么存活呢?!既没有归属感,又没有认同感。为什么现在中国人功利心强呢?!
从小学到高中,空间上基本没有受到阻隔,时间的阻隔肯定是有的,个人今昔,社会代际。可惜由于疲于应试,未能留下多少文字的记录。时间的产生要素之一——记忆,此时好像也未能有多大作用。那就看看结果吧,毕竟结果多多少少是能估算出过程的。这小城啊好像真如同这名字一般,既没有传统乡土乡村的纯,又没有现代都市的华。今年春节期间“反乡记”这种题材好像火了,从学者到工人。而我却是深有体会的,传统的东西流到现在怕只有形式了,也只有越来越少的老人在那跺着拐杖。形式上的传统草草了结之后,文娱活动也真是让人哭笑不得——麻将。那篇春节期间打麻将输掉大半年工资的报道真是让人既心痛又痛心。可怕的是有些人生在其中却毫不知情。此时的“长老权力”好像真的实现了“名实分离”。那些为了血缘不得不去异乡他国的人,在地缘下为了寻求认同感而获得成功,然后派生于血缘的地缘回到乡村,竟然对血缘起了莫大的影响,甚至是决定作用。妻离子散,负债坐牢它并不只是存在于影视作品中。或许影视文学作品源自生活就是这成说法吧。
长老权力越来越注释了,或许有人说,长老权力是存在于乡土中国的,而乡土中国是落后的,愚的。现代社会是不需要长老权力的。可今中国大部分乡村,我的家乡真的是现代的吗?真的是有机的团结吗?!我那仲夏的点点繁星,我那听取蛙声一片,我那夜不闭户怕是不敢出来了!
社会变迁实在是快,快的远大于世代继替的速率(虽然我是反对社会继替的,因为这是不公平的),因之,这社会矛盾啊,也是层出不穷。无奈的是我们又不能阻拦这社会变迁。社会的剧烈变迁,环境就在变,环境在变,这社会结构也会跟着变的。这对于小城来说应该是个机会,如果没有机会的话。原因可能有如下几点:一是这社会变迁方向就是错的;二是长老权力不再是存在于乡土乡村,而是存在于都市之中;三是这社会变迁名义上是变迁,但名实出现了另一种分离。
我希望这社会,我那“生于斯,长于斯”甚至以后会“死于斯”的故乡,是有春日晨阳,仲夏繁星,初秋白桦,末冬腊梅的。
何鹏
2016年3月12日于桐乡